沅君本在灯前的沙盘上练着字,正练得兴起的时候,有人将一个匣子推到自己面前。
匣子里放着的正是当日那老妇人送她的簪子。云姨正立在一旁瞧着她。
“云姨,有事么?”沅君放下练字的木执。
云姨打着手势:“这根玉簪我从未曾见过,也并非宫中之物,是从哪里来的?”
是了。云姨是每日里在她身边服侍的人,这隐月殿里的人和事,多了什么、少了什么,甚至是收进来的任何一件大大小小的赏赐,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云姨,这是我前番去齐国时,在宫外的一位朋友送我的。”云姨是她的乳母,与她感情深厚非比寻常,她不想过分撒谎,只好这么说。
“哦?是个什么样的朋友?为何我从未听你提起过?”云姨继续追问。
沅君只得又道:“云姨,那只是个普通朋友,不过一面之缘,交情并不深,所以才未曾提过。”
云姨点点头,将那匣子收起来放好,又去催沅君早些睡下。“你明日就要回到序宫继续课业,还是早些睡吧。”
沅君撒娇地抱住她的胳膊:“还是云姨对我最好。云姨,你可要答应我,以后永远都不要和我分开。”
云姬笑了,摸着她的发,目光柔和。
于是,从第二天起,沅君再度重返序宫。
按照子由叔叔的交代,她从不曾向任何人提起过那日让人掳走她,并要带她前往楚国的老妇人。
她不是没有对那老妇人所说的话产生过疑问和好奇。但是身为卫国公子,她在卫王宫里的生活,课业十分繁重;而且朝前围绕着各项事务的权利斗争一直都不曾停止过,这一点也愈发占据她的关注。
她越来越关心时局的变化和朝内形势的发展;而且与哥哥公明一起,他们选择坚定地站在惠公的身后,哪怕是只能尽一丝绵薄之力,他们也都十分甘愿。毫无疑问,过于斟酌那老妇人话中的深义,并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帮助。随着时日的流逝,她选择忽略它们,淡忘它们。
半个月后。
适逢休沐日,像是被久困牢笼的雀鸟,沅君和公明终于有了可以出宫的机会。
兄弟二人赶到了宫门外,早就约好的四君子和卫子楚已然等在宫门口了。
众人赶上来见了礼,火狐狸钱多多便再也按捺不住:“快快快!若要再去的晚些,只怕场子都要散了!”
“什么场子?”沅君睁大眼睛,顿时来了精神。
钱多多不语,只是面上一乐。大公鸡渠文也低头轻扯嘴角。小胖墩石崇和酸宁蒙相视一笑,更显诡异;就连公明也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倒是卫子楚抱着胳膊,看着众人,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只剩下沅君一头雾水。
一行人马不停蹄、浩浩荡荡地赶往西市一处隐蔽的巷子。
在巷子的尽头,有一座巨大的宅院。这宅院看上去貌不惊人,但里面可谓是别有洞天。虽是午后时分,众多马车停在院外,院里的人流络绎不绝,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众人安排好随从,便进了园子。沿着里面的卵石小径走了没多远,沅君就听见里面不时地爆发出一阵一阵地吼叫声。
沅君云里雾里地跟着众人,直到走进里面的“场子”,看得目瞪口呆。
里间,偌大的花厅与两侧屋子打通,安置着一个一个的方形台子。台子用栅栏和绳索拦着,人群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所有的人都伸着头,没命地扯着嗓子大吼:“咬它!咬它!斗它!斗它!”
在人群混乱的吼叫声中,沅君依稀听见几声“咯咯咯咯”的叫声。
一根细小的雉鸡毛随着空气的潮动,飘来飘去,一不留神,飘进了沅君的鼻子。
一股奇痒,惊得沅君一探头,便打了一个十分响亮的喷嚏:“阿——嚏!”
围在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场子的人群,被这声喷嚏震住了。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一起回过头来查看发生了什么。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就在这个间隙沅君终于听清楚了,没错,是雉鸡在叫。
见到不过是个少年,众人不无鄙夷地又转回了头。于是方台四周中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声:“咬它!咬它!斗它!斗它!”
钱多多一把拍上了沅君的肩膀,冲她挤挤眼睛:“好不容易出来了,今天一定要玩个痛快!”
沅君惊愕之余,却也心里乐开了花。她转向钱多多:“多多,你这是带我们来斗鸡?!”
钱多多大笑:“没错!”
沅君一把抓住公明:“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几时已经来过了?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没带上我?!简直岂有此理!”
公明摸摸鼻尖,尴尬笑道:“就在你上次被掳走之后第二天。王叔准我休息,又恰逢休沐,机会难得,焉能不去?”
沅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