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总算是一阵子平静下来。
无疑,惠公已经失去了处置废君黔牟的最好时机。
沅君知道背后的内情后如释重负,可也倍觉怅然若失。公子真的死,无疑给公明和沅君都带来很大的触动。
公子真死后,卫惠公给两个侄子发来训简。
两片竹简,一个发往逸星殿,一个发往隐月殿。竹简上没有过多的言辞,只有简单的“审慎”二字。
沅君看到那竹简,如同当头棒喝。
她终于可以潜下心来抄写课业,也学会了让自己的心胸容纳出一份心平气和。那遇事沉不住气毛躁的性子,不仅是该改改、收收而已,而是要进一步的沉淀锋芒。
小雪刚过,天气越来越寒冷。沅君被禁足的这段日子,不仅是卫国,中原各国都并不安稳。
十一月末。
美名远播的天下第一美人陈国桃花公主妫雅下嫁息国国君,息国国君广派请帖,婚礼十分隆重。卫惠公命大夫黄齐带领使团前去观礼。黄多多派人入宫送口信给豆蔻,以告诉公子沅君和公明,他将跟随父亲同行,暂离朝歌。
可是,黄多多吃过喜酒回到宫里探访沅君时,带来的却并不是桃花公主的种种引人暇思的故事,而是战事的消息。
说起来,那桃花公主嫁给息国君主,本是一件喜事。岂料,在归宁省亲的路上,经过蔡国,妫雅受到姐姐蔡国君夫人的邀请,到宫中做客,共叙姊妹之情。宴会上,蔡哀侯蔡献舞,因见到妫雅的美貌后心怀不轨,便趁席间妫雅去□□换衣服时尾随而至,言语轻佻,欲加调戏,被前来寻妻的喜国君主正好撞见。息国君主勃然大怒,回国后便给楚文王熊赀投递国书,请楚军协助攻打蔡国。于是,楚国与蔡国的战争便在凛冽的西风中打响了。
众人听完了黄多多眉飞色舞的描绘,坐在沅君的内室偏厅里,四君子中的宁蒙,蹙着眉头不由感慨:“正所谓红颜祸水,这可真真是,一个美人引发的一场血战啊!”
石崇点点头,深以为然:“若不是这妫雅貌美,又怎会惹得息国君主和蔡国君主这般拉下脸来,打得你死我活。”
沅君听着这话,忽然觉得不爱听了:“依我看,什么红颜祸水,分明是那蔡哀侯见桃花公主美貌起了色心在前,才引来战火,祸害百姓。这蔡哀侯身为一国君主,行径实在下作。”
这时坐在沅君身旁的姐姐若兮也点头慨然道:“沅君,你今日的话算是让姐姐服气一次。自古以来,从来都是君主贪恋美色,昏庸误国。想那妫雅不过是一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她何其无辜,又焉能凭一己之力挑起几国的战争?子楚,你说是也不是?”
卫子楚点点头:“公主说的极是。我也认为,那妫雅公主实属无辜。”
两人悠然相视一笑,沅君看得分明。
这时大公鸡渠文发话了:“你们猜,楚蔡之战,谁会赢?”
不知为何,众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楚国!”
渠文扬起头,眼底尽是自信:“我敢断定,楚蔡之战,不出一月,便见分晓!”
十二月。与鲁国息战数月的齐国君主齐桓公,终于摈弃所有前嫌,公然拜管仲为相。管仲制定了多项强国安邦的政策,改革官员制度,发展工商业,大力开发山林胡泽,一时势头压下前番桃花公主的各路艳闻轶事,引发天下各国上下新一轮的热议。
不仅如此,齐桓公也再次开启了战事。
齐桓公当日逃亡之时,谭国国君曾对齐桓公失礼在前。后来齐桓公继位时,谭国甚至不派遣使臣前来祝贺,令齐桓公心中十分不满。管仲建议,既然齐鲁战事已经平稳,不如齐国对谭国发兵问罪,也好借机向天下各国宣示齐国威望。齐桓公同意出兵。于是,在北国的漫天风雪中,齐国与谭国也拉开了阵仗。
铜盆里的炭火明明灭灭,沅君与子楚和悦兮一起围炉而坐,讨论起了谭国的战事。
“谭国的军队已是强弩之末了,恐怕亡国就在眼前。”子楚带来了从父亲卫惊云那里听来的消息。
沅君点点头:“谭国不过是弹丸之国,国力与齐国相比太过悬殊。”无疑,这是一场早就已经注定了输赢的战争。
“可怜谭国的那些百姓了。”若兮最是心软,此时不由心头一恸。
子楚看着杯中的热茶,声音也沉重了几分:
“听父亲说,齐国大军攻破谭国都城的那日,谭国的许多百姓,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组成人墙,想要阻拦齐国军队的前进。可是,血肉之躯,如何能够抵挡那些刀兵铁骑。外围的人墙被刀戟刺得血肉模糊,第一层人墙倒下,血流成河,第二层人墙又再拦上来,再被刺得血肉模糊。如此反复,谭国都城城门下,不成人形的尸体堆积成山,血染宫墙,遍地哀嚎之声……”
隔着不同的时空,沅君仿佛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和厮杀的气息。她不寒而栗。
若兮听着,眼底蓦然泛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