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十七岁的林悠悠有诸多好奇和疑问。但她大概被繁重的课业所累,没有那次偶遇时那么热情。
她告诉他,她是自己考进三中的,“我舅舅说我能考进去是走狗屎运。他那个人最讨厌了,老是跟我对着干,逗我,还像个小孩一样。”
“不过三中的人是都好厉害。阿羽,你知道吗,我高一的时候第一个学期期中考试物理差点没及格。61分。不过我现在学文了,我感觉这次期末我能在班上进前十。”
蒋培羽问:“你英语还是那么好吗。”
“那当然。开学摸底考和期中我的英语都是班上第一。舅舅说如果我期末进前十,就给我买个笔记本电脑。其实我也不玩游戏的,我想看bbc的纪录片。英语老师说那样可以练习口语。我想考外语学院,以后我还想出国去看看。”
一个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普通的高中生。
蒋培羽在这种陌生感里变得心平气和。
起码不会再像上次聊天一样忽然哭起来了。他内心庆幸。
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哭泣上,他想与她多聊聊天。
“那是你的妻子吗?阿羽。”
她本在弯腰逗那只猫,忽然又支起身子,看向车窗里沉睡的覃玥。
十七岁的林悠悠拥有一双孩童似的眼睛。
里头很清澈,除了物理成绩的沮丧,没有留住其他的烦恼。
“是的。”
“她的婚纱很美,是你挑的吗?”
他已经不再问‘你为什么知道’这样的蠢问题了。
只是耐心地答,“不是,是她自己选的。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我觉得她是个善良的人,她以前有些不快乐,不过她在变好。你们很般配。”她断言。
又问:“抽烟是什么滋味。”
“等你长大了,可以试一试。但我觉得你不是那种需要烟来打发烦恼的人。你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
他很想抚摸她厚厚的刘海,亲人一般的那种抚摸。
他想念那绸缎一样冰凉熨帖的触感,想念到要发疯。
“其实没有很坚强。考数学之前我经常哭。”
她一本正经地说,又低头踢着墙角坏了的砖头,“你说的对,等我成为一个大人了,什么我都要试一试的。我想要在有很多绿色的地方举行婚礼。还要有蓝色的天,和很多很多的百合花。我也要穿非常美的婚纱。”
十七岁的少女的幻想。蒋培羽听了有些想笑,脸上冰冰凉凉的,他以为又在下雪,发现是自己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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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南半球初冬】
“阿羽。慢一点。”有人在抚摸他汗湿的背。
他们忘了锁窗,墨尔本在半夜起了大风,窗棂剧烈地响着。
从河谷回来,他们从车里一路缠到房里。今天的林悠悠很热情,她一向是个有些腼腆的情人。
那天他的手掌覆盖她的脖颈儿,和背,原来她的背这么小而窄,好像可以就这样将她折叠起来,放进贴身口袋里。
他把她搂进怀里,沉默地拥住她,她汗湿的发间有咸腥和茉莉花的清香。
他恍觉一个夏天就这样在他怀中腐烂掉了。
后来他们也懒得开灯,风小了些,平静的午夜降临,月亮露出狡黠的脸,悲悯地凝望人间。
蒋培羽坐在床沿,顺手拿过吉他来弹,pure as you的旋律他已经烂熟于心。林悠悠蜷缩着,侧躺在他身后,银蓝色的月光将她的侧脸照亮,她睁着眼睛,好像在想心事。
蒋培羽伸出手将她的一缕长发抚至耳后,问她:“在想什么?”
“在想mark,anny,也想妈妈,舅舅,舅妈,还有睿睿。”
“抱抱。”蒋培羽学她平时撒娇的语气。
林悠悠笑了,跪坐起来拥抱他。他们好像许久没有这样紧紧地拥抱了,太紧,她几乎感到窒息,但又不愿他松开。就这么一直一直拥抱下去,该有多好。
“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
蒋培羽像哄孩子一样拍她的背。
以后他一定会是一个很温和的父亲。林悠悠不合时宜地想。
‘你什么也保证不了的。但我信你。阿羽。’她在心里轻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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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ada姐的福,在那之后的一月中她们接了四场婚宴的订单。林悠悠惊讶于竟然有这么多人选择在疫情期间结婚。
ada姐笑着打趣说,结婚的多,离婚的也多。
林悠悠忙得团团转,等真正抽出空来已是五月上旬。
忙碌使她少了些思虑,但有一件事情却也有些让她担心—— 蒋培羽在澳洲肉厂工作的事情终究没瞒住他的父母 —— 他们请托人辗转打听,发现蒋培羽根本没在他说的那家金融公司任职,两厢在视频里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