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慧上次去市里还是因为母亲住院,一转眼过了几年,当时的记忆已经模糊得像藏在抽屉里的相片底片。
报到那天,她一进校门就看到了好多脸上带笑的女孩子。她们也像她一样,从市辖的各个区县以及乡镇考到这儿,眼里满是新奇和向往。雷明陪她在校园转了转,又载她去市里的医院。
医院门口有大车小车进出,罗慧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
雷明不戳破她的心思:“瞎猜的。”
罗慧笑:“我争取顺利毕业,被分配来这工作。”
雷明点头。
罗慧以前见不得母亲虚弱,对照料她的医护存着感恩之心,这是火柴划亮的一点微光。现如今,母亲的身体好了不少,而她想变得聪明、专业,又急于把这些变成工作的报酬贴补家里,所以当护士是她自以为的最优解。
“人只能在有限的认知范围内做出选择。”罗慧说,“我现在觉得卫校好,到时可能发现我根本不适合,压根读不下去。”
“你读不下去就没人能读了。”雷明说,“你的脑子比绝大多数人都好用。”
“包括你?”
“当然。”
罗慧笑:“可我远不如你见多识广,我在这转几圈怕是要迷路,而你对市里很熟悉。”
“跑得多而已,其实我的见识也很有限。”
“但你已经帮到别人了。”罗慧提起罗阳跟她说的,那个听雷明建议而去金家村摆摊的同学孙浩,“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机会,还愿意分享和提点。”
“我空口白牙一句话,事情是孙浩自己干的。”雷明想到孙浩前段时间刚找过他,起因是孙浩他爸不在孙旺辉家干了,专职摆起了摊,可是耳濡目染竟也开始赌博。
金家村从火车下客点变成了远近闻名的赌村,这两年风头愈盛,可真要闹出点治安事件,日后不知何去何从。雷明说:“人在时运面前总是被动的,我没伟大到愿意替别人的选择负责,我甚至怕孙浩来找我。”
罗慧不解:“为什么?”
“我和他算不上多要好,他现在发展顺,念着我一点情,要是赔了就会调转枪头来骂我。”
“你不要把人想得这么坏。”
雷明却无所谓地笑了下:“反正我是没碰到过什么好人。”
“你在学校里没有亲近的同学吗?”
“没。”雷明不想提那些明里暗里的针对和孤立,横竖他既没时间也不情愿和这些所谓的同学为伍,“不用同情我,我不靠朋友活着。”
罗慧压下心里的涟漪,没再多说。
雷明没忘要带她好好逛逛的任务,去了离医院不远的城东市场。市场里满是衣服鞋子的摊位,门口还有一长条吃食店铺。
罗慧推说不饿,跟着他一路走,市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她眼花缭乱。老板娘们挂着小皮包热情揽客,蝴蝶牌和西湖牌的缝纫机则隔几步路就有一台。裁缝们有的在裁裤脚,有的在上拉链,有的接到订单就闷声苦干。罗慧走进一家店铺,要了几件短袖,正要付钱,雷明过去结了账。
“诶。”她没拦住,“我买的挺多的。”
她不仅给爸妈挑,给罗阳挑,还给清娟和奶奶挑。
雷明说:“给奶奶的更应该我付。”
“不行,是我要送。”
“你送他们,我送你,一样。”
雷明心想她记得这个记得那个,唯独记不得他,于是拐弯抹角地说:“你再给清峰挑两件。”
“我也想,可是他衣服多,我怕他看不上。”
哦,原来也想过清峰,那就真是唯独没想过他。雷明接了老板娘找的零钱,拎了袋子,却听罗慧问:“这里有卖鞋子的地方吗?”
老板娘搭腔:“有的,往上走,名牌杂牌多的是。”
罗慧不懂什么名牌杂牌,只知道雷明在外面奔波不比在家种田,鞋子必须得合脚舒服。雷明见她选了双鞋子,又问他的尺码,一颗心顿时从酸水里捞起。
“你试试吧。”罗慧等老板娘拿了鞋,“这颜色不容易脏。”
雷明试了两双,都挺满意。罗慧低声警告:“这是我送给你的,不准再抢着付钱了!”
雷明的笑意藏不住:“行,我不抢,你心不心疼?”
罗慧心疼,买两双新鞋得攒几十双旧鞋底,可是这鞋穿在他脚上比穿在她脚上更让她高兴:“你还缺什么吗?今天一起买了。”
雷明想,有她这句话,不管他缺什么,现在都不缺了。
。
逛完市场出来,路上车水马龙甚是热闹。尽管有车可坐是件顶威风的事,但雷明的车大,开进开出不便,就还是让它停在原来的位置。他们俩把买的东西放回车上,找了家牛肉面馆落座,罗慧笑道:“跟你出来真是享大福了。”
面的浇头是现炒的,牛肉加雪里蕻酸菜,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