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时候我们几乎每天都呆在一起。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周末一起出去玩,如果某一方家长今天工作太忙,就直接去对方家里吃饭。福永家后来多了一个妹妹,虽然大家都很爱福永,但妹妹刚出生的那两年,难免把更多注意力放在更小的孩子身上。
那段时间我经常去喊福永到家里和我一起看电视,看什么主要是由我说了算,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看漫才,固定频道每天下午循环播放经典喜剧,我们看得太多,以至于后来福永长成这样热衷于冷笑话的孩子,我总觉得自己应为此负一定责任。
比起其他吵闹的男生,福永那时说话也不多,但已经隐隐有了开口必带包袱的趋势。他的笑话又冷又怪,但我觉得非常好笑,每天的笑容一半是因为电视一半是因为他。
同样的节目看过太多次也会腻烦,所以我们也看美少女战士。妈妈总提醒我不要欺负福永,也要问问对方想看什么,不要只看自己想看的。但是据我观察福永也爱美少女战士,他看电视的时候总是很专注,甚至很少眨眼——长大以后我才知道他露出这副表情时其实在走神,进而理解妈妈说的“福永小时候就总是随你心意”是什么意思,可是一想到每次和他讨论动画情节他都能说得上话我就感到心情微妙。
周末我们一起做的事情就更多了。星期五老师布置自然作业,男孩子要抓漂亮的独角仙,女孩子要把独角仙画出来,两人一组合作完成。自然课全年级通用,反正也没规定不能跨班完成,我从走廊这头跑到那头,在门口大声问福永要不要和我一组,他回答说知道了,我就挥挥手再从走廊那头跑回这头。
我们手拉手去公园,直到发现目标才把手松开,福永捉独角仙的神情很像捕猎的猫,有着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影响的专注,场面一度十分胶着,紧绷到我在旁边看着就觉得下一秒必有大事发生,结果他突然回头指着树干上的虫子对我说:
“看,独角仙。”
我:“……我能看见!”
福永:“是这个独角仙吗?”
我:“我们眼前只有这一个!棕色的个头也很大!”
福永:“居然真的能看到!”
我:“我也是有正常视力的人……别再讲漫才了一会儿它要飞走了!”
原本很简单的作业我们总要消磨整整一个下午才完成一半,剩下一半需要用画笔完成。我们踩着夕阳慢吞吞回家,他提着捉回来的虫子,我拿着他的捕虫网,另一只手仍旧牵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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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以后福永要去排球部训练,而我在附近的便利店兼职,排球部活动结束的时候正是我的下班时间,他在路口等我一起回家。
这点和国中时很像,不过那时我们毕竟不在同一所学校,虽然距离很近,学校时间表也基本统一,但无法及时传递的信息和微小的安排差异都会导致离校的时间不同,虽然嘴上说着“一定要和福永一起”,但我也不敢真的要求他每天等我。
出成绩的那天我在家里抹眼泪,妈妈哭笑不得地说这个成绩也可以,我主要是因为没办法继续和福永同一所学校才哭,她说真正的朋友不管距离远近都不会影响感情,要好好为他送上自己的祝福。
“你到了新学校也会交到新朋友的。再说我们住得这么近,想找他只要去隔壁就可以了。不过要记得上了国中以后就不能再喊招平了,要喊福永哦。”
上一秒痛失和好朋友一起上学的机会,我还没从这样的伤心事中走出来,下一秒连喊他名字的权力都失去了,我眼泪掉得更凶,一边哭一边赌气:
“不要新朋友,我最喜欢招平!”
不知道是不是哭出幻觉,这样无理取闹的话也得到了回应,擦眼泪的纸巾是福永递过来的,他说:“不要哭了,我也最喜欢你。”
然后第一天放学就站在路口等我。
——直到现在我们还是一起回家。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坐在电车上看车窗的玻璃映出两个人的脸。
“在想什么?”福永突然问。
“后天就是校园祭,排球部有什么活动吗?”
“三年级的请了北川学姐帮忙写宣传词,大概会很热闹。”
“那我要去。你们会表演节目吗?”
“不表演你就不来了吗?”
“……来。”
总之校园祭当天真的非常热闹。我在人山人海中逛了半天,在附近的甜点摊位买了两个冰激凌,一个薄荷抹茶一个香芋奶茶,前者拿去给福永,后者是我的最爱。
排球部的展览位和体育部其他社团并排在一起,我走近以后才发现每个人的肩膀上都夹了一只猫猫玩偶,孤爪绝对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黑尾是意料之内的黑猫,山本的则是毛绒绒的老虎,和前几天小型论坛会上讨论出来的吉祥物没什么区别。至于福永……
他背对着我站在展览位的左侧,肩膀上赫然挂着一只哆啦A梦。
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