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
岸边泥泞湿滑,走路艰难。等我走到离他最近的地方时,已满头大汗。
“上来吧,现在有点危险。”
他不言,又在水里待了十来分钟,直至完成训练量。
扶着树干淌回岸边,他向我示意,“跟我走。”
我没问为什么,也不必问。
我跟在他身后,他现在走路几乎正常。
他带我走进C镇,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到C镇。
走进街巷,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大雨拍打在路面水洼上,溅起大大小小的水泡。
我们早就浑身湿透,穿梭在商铺店面中,他走在我的左边。
经过一家玩偶店,一只丑青蛙挤在一串娃娃中,挨着玻璃变了形,我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顺着我视线看去,果然也被那丑青蛙吸引,眼底透出笑意。
走到一家服装店,他停下来。
“张婶,我来拿我的东西。”他向里面看电视剧的女人喊道。女人头也没回,摆了摆手。M君从里面出来,提着一个黑色帆布包。他从包里拿出一件外套和一件蓝色雨衣,正要递给我,却发现我正盯着一件裙子看。
白色,碎花,不到膝盖,和姨母送的那件很像,天知道我那天有多高兴。可当那个人的手从裙摆尝试向进探时,我的噩梦因此开始。于是我亲手将它撕碎,也撕碎了对关爱的渴望。
但是,我看向M君。
真的是裙子的错吗?看到它,我还是会觉得好看,还是有想拥有的期待,我心里想着。
那到底是谁的错呢?
却要我承担这结果。
我情不自禁,在瓢泼下来的大雨,泪眼婆娑。
然后,我突然对M君说,以后的以后,送我一条裙子吧。
没问怎么了,没问为什么,没有表现出丝毫莫名其妙。
M君说,好。
总有些事无法宣之于口。
谁都一样。
他送我回到河边。
雨停了,天空如洗,彩虹突然挂在天际。
“坐一会吧。”他说。
我们在河边石头上坐下来,沉默地望着彩虹。
“彩虹很美,像希望。”我说。
他没有回答。
沉默良久,太阳落山,彩虹消失。
“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我知道。”
我们的分别,是对各自泥沼的仓皇逃离。
机会来临这天,突然而紧迫。扫黑除恶督查组来到C镇,何父一伙仓皇逃窜,盯梢的眼线也都各寻他处躲避。个人安全下,谁还在乎一个少年的去留?M君每日在河边练习打水,就是在积极为左腿进行复健。他从没放弃逃离,现在他终于等来了机会。
而我自烫伤后,姨父安静了一段时间,但我知道,他并没有放弃。我身上的伤疤,让他的目光更加病态。那时候,我头一次知道一个人可以变态到这种地步。漫长的煎熬中,姨父终于再次向我下手,我抓起姨母放在柜上的钱夹,逃往火车站。靠着人群的掩护,我迅速买了一张火车票,驶离这个地方。
逃离时,我只记得要紧紧抓住根浮木。
不告而别算什么?
逃离眼下,比什么都重要。
当我在一个城市中落下脚,才在暂时的安全中,想起M君。
他呢?逃离了吗?得救了吗?安全了吗?
七年间,我无从得知他的消息,我和他,是彼此生活唯一的交集。
但我通过「他过得好」这个假设,支撑自己活到现在——我也得好好过。
我擅自相信,在那段人生里,某一刻,我曾与他的灵魂短暂共鸣。
我们清晰地从对方眼神中,读到了同样的,对生存的强烈渴望。
逃离后的人生,要想过好,以我原本的模样是不行的,于是我练习外向的面具,学习圆滑的做事,对一切付之以玩笑,在群体中充当体贴大方的积极参与者,并且乐于助人,不计回报。我练习得很成功,在各个地方都快速融入。我俨然,在表面上活得像周围人一样「好」,同时我相信着,他一定也是这样。
可是,这一切都在我拿到那个黑色帆布包的时候,崩塌了。
这是他留给我的遗物。里面装着一只玩偶青蛙,一件裙装,一个发圈,一盒照片,以及一封信。他写好遗嘱,委托律师寄给我,仿佛已预知了自己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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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君,98年生,C镇何家之子。父赌徒混道,母被家暴致残,无法移动,逝于M君17岁。M君拒姓何,厌其名,皆因名姓为其父所起。逢人便说,请称M君。不舍唯一亲母,于何父阴影下苟延残喘17年,至母逝。M君多次尝试逃离,被何父同伙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