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睡久了总会有种骨头都要僵硬的感觉。
以前睡不够的时候李欢迟总会羡慕睡美人的故事,但等她真的睡了好久醒来以后,浑身的酸痛让她明白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
因为闭眼太久,一开始她的眼睛还有些看不清,就像八百度近视没带眼镜一样,周围的一切充满着朦胧的美感,眼前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她才意识到那是个人。
“醒了么?”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于是眯起眼睛,努力想要恢复视力。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但等看清陈初平有些愧疚的神色,还是忍不住内心酸楚。
“你不是对所有人都可以言笑晏晏么,怎么不能对我装一下。”
“对不起。”他坐到床边,拉着她的手要揣在怀中。
初夏时节其实动一动就容易出些薄汗,但大概是躺了太久,身体机能被控制在很低的范围内,所以她还真觉得有些冷,触摸到他温暖的皮肤,闭上眼眷恋地抚摸着。
“怎么会,这样……”
陈初平有些惶恐的声音打破了她有些昏昏欲睡的慵懒。
因为她总是睡着,所以帷幔低垂,床榻间光线暗淡,陈初平的眼睛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后似乎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他怔怔看了半天,又挑开帷幔。
今日天气不错,光线散落进幽暗的床笫之间,李欢迟眯起了眼。
“怎么会这样!”他回过头去,冯翎闻言,赶忙凑上来。
“怎么了?”李欢迟抽回自己的手,眯着眼正反看了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战战兢兢,还好没摸到一手皱纹。
冯翎看着她,感觉脖子凉飕飕的,小心答道:“大概是因为睡了这么久,消耗了元气。”
“我脸色很难看么?”她拉着陈初平的胳膊借力想坐起来,忽然被他反拉住手腕,紧紧抱在怀中。
“原来是这样,这样……”
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落了一些在她脸颊旁,她眨了眨眼,看着格外晶莹的发丝,抬手勾来一缕。
眼前的长发莹白如玉,没有一丝杂色,像一匹雪做成的缎子。
她有些恍惚,只有岁数很大的老人,或者经过几次漂染的头发才能白得那么均匀。
可这样的发色,此时此刻,在此地,还有另外一个意味。
花落成雨中,那一席浅白。
越过陈初平的肩头她握着自己的白发看向冯翎:“你干的?”
“回娘娘,大概是您昏睡了太久……”冯翎麻溜跪下,他去南沅和更南边的那些部落找了很久,虽然寻得一些会巫蛊的人带回来,但都没有比他之前提出的那个更好的方法。
而且那些蛊师一致认为她还能活着就是个奇迹,能封住生命活动挺那么久,等他满世界找办法都是因为她已经不能算是普通人了。更别说还要引着蛇蛊进入胎儿,再行引产。
即使只是小产,对妇人来说也是鬼门关里半只脚。
她看着除了一头白发,别的都没什么变化。
“可以恢复么。”李欢迟冷冷问道。
“臣下不知,这事从未有过先例。”
她忍下即将涌出喉咙的所有感情,轻声问:“我的孩子呢。”
醒来看到陈初平的脸色就知道结果,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岳母带走了。”陈初平温柔地答道,他一直抱着她,一手轻抚着她的长发,他似乎认为这样能安慰到她。
那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而且如同她说的一样,已经初具人形。
可死了就是死了,还是不要看为好。
“师父,来过么。”她用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但这样让声音显得越发空洞。
“嗯,我带你去郢国找她了。”陈初平抬手,冯翎会意离开,临走时,他看了眼垂落在玄色大袍上的白发,黑与白极致的碰撞,可在阳光的照耀下又像要融到一处去一样。
他总觉得李欢迟现在的情绪并不是哀伤或者愤怒。
她空荡荡的,似乎还未醒来,又似乎有某种东西永远沉睡过去了。
远处的房门轻轻关上,陈初平踢掉鞋子,与她对坐相抱。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他想了想,张口道。
没有得到回应,他也没觉得尴尬,继续说道:“我把郢国打下来了,岳母他们搬来辰国,你想见他们的话很方便了。”
屋外正是生机盎然的初夏,所以屋内的沉默并不显得太安静。
他自言自语道:“害你的幕后黑手我也抓到了,想怎么收拾都可以。”
他努力想些可以让人开心的事,说实话,虽然郢国被他打了下来,他也没觉得有多开心,反而是因为布局那么多年却没用上,但对方依旧崩溃了,他反而有种失算的感觉。
唯一能想到这一年让人高兴的事,大概是阿九和陈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