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回来啊,老子的酒呢?"
这时小马回来了,他喝的醉醺醺的,踉踉跄跄走到老张跟前,举起一个空葫芦。
"都在这。"说完拍一拍酒肚。
老张一拳挥上去,锤在小马右脸上,他栽倒在地,呸了一口,吐出一颗血肉模糊的牙来。
“敢打老子?”小马翻起身回手还上一拳,“老子走了十里地,就要到这一瓢酒,路上太渴,喝了。怎么,你不出力,还有脸质问我?”
“那么长一段金线,就换一瓢酒?剩下的钱呢?”
小马支支吾吾,老张瞧出来,他定是故意找理由私吞了,气的脸红脖子粗,“敢诓老子!”
说罢,扯起小马的衣领把他抻到地上,用膝盖朝着对方肚子重重砸了几下。
小马当然不甘示弱,两人就滚在地上扭打起来。
流放队伍里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或感到意外,好奇最后谁胜谁负;或漠不关心,面如死灰;还有的早已暗自盘算起来,倘若有一个被打死了,那么逃走的几率一定会大大增加。总之,在场十余人,全都默默看着这两个活生生的人目眦尽裂,打的见了血,却谁也不吱声。
小马毕竟年轻些,轻易就占了上风。本以为是沾了点酒,所以下手没个轻重,谁知他竟真的起了杀心。趁老张被按伏在地,小马抡起身侧一块利石,径直向老张脑后敲去。
老张并非来不及反应,只是他实在没了挣扎的力气,心想着自己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最后竟是栽在这么个愣头青手里,也太不值了。
“不行,老张要被小马打死了,”苌璎两人在不远处揪心观战,对他们来说,老张应该算个好人,他要是死了,小马以后不顺心的时候拿他们撒气,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于是她冒险钻出铐子,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奋力朝小马一丢,砸中其背。
“谁!”小马身子被击的一颤,手里的利石也没拿稳。他站起来趔趄两步,环视四周,扬言要把刚刚这个人揪出来,打得他脑袋开花。
话还没说完整,一片利刃直接刺进脖颈,未加缓和又抽了出去,小马呕出一大口鲜血,他迟疑在半空中,捂着汩汩涌血的伤口缓缓回过头,看见老张早已趁机折起身子来到背后,手中匕首正映着篝火闪着猩红的光。他随之倒地,眼睛瞪得滚圆,然后便散了神。
老张扶着胸口坐下,掀起一角衣服擦拭起刀刃。
空气安静的仿佛时间凝滞。
“我如今三十有四,上无老,下无小。”老张对着空气说,实则是说给一旁那十余双齐刷刷的目光,“因此我哪儿也不会去,我得守着这芝麻大小的差事,混口饭吃。”
“各位都是打京城出来的,也坚持走到现在了,该明白些事理。逃,只有死路一条。今日,马大人借买食之名跑了,你我等到天黑都没见人影,大家既不知其下落,今后便不要多嘴。安分的跟着,我是个好相与的,咱们往后日子还长。”
老张的话说的漂亮极了,实为警告,却像是在商量。
苌璎缩在角落,颤抖着将手钻回铐子里,冒了一身的汗,乱糟糟的头发映衬着火光看起来湿漉漉的。
小马是她间接杀死的。
自从抄家以来,这一路历见了太多生死,可这一回,还是后怕了。
但刚才她别无选择。若老张死了,以小马的性子,恐怕早已把他们全部灭口,而后遛之大吉。所以,她只能赌一把,赌老张可以抓住她创造的机会,反将一军。
老张把刀刃收回鞘中。活了这些年,这点防身的手段还是有的。匕首藏于裤脚内里,片刻不离身,哪怕是阿亮走的时候搜了个遍,也未被发现。
老张没再把匕首藏回原处。他将小马身体搜查一番,取走私藏的碎银子,便拖到林子里埋了。回来时从两个孩子的身旁路过。
“胆儿挺肥。”苌璎听不出他的语气是喜是怒,“手伸出来。”
她和珺宣相视一眼。
老张不耐烦了,直接掏出苌璎的手来,果然这镣铐就是个空摆设。
他道,“小小年纪,花样挺多,心眼子也不少。”
说完啪的一声,将那把匕首拍在了苌璎手里。
“我是个不欠人情的人,今日你个小丫头救了老子一命,这个当谢礼。”
匕首沉甸甸的,对个孩子来说几乎一只手都握不过来。苌璎吃力的接过,有些意外,心里暗自忖度着。
从刚才的反杀来看,这老张绝不是个简单的人,但目前为止他对这些囚犯算不上很坏,倒是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做事风格。
她想,这一所谓谢礼,一方面大概真的是解决人情,另一方面,许是仍然打着回京的算盘吧。
“谢过大人。”多一物防身又有什么不好呢,苌璎当面把它别在腰间,但未再多说一句话,只怕说多错多。
不出十日,漫漫长路终于行至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