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磕头不止,将一肚子真话都往外掏,只求保住性命。
“钱在这山腰上第三棵松树底下埋着呢,我、我一毫一厘都没用,你放心,那是你的钱!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都烧给你!弟弟我鬼迷心窍,没救下你,你想要什么都拿走,留我一条命来日孝敬娘吧哥!”
这话一出,那风中的质问与呼啸都停了,那尸鬼也渐渐站直身体,快步冲着林叔宝走过去,步履中带着十成十的怒气。
彼时,灌木后边走出两人,一人是面带月牙的方鑫,另一人是鼻下两撇八字胡一身官差做派,想来是与他交好的何官爷。
众人扭头,循光亮望去一盏橘色灯笼穿过雨幕由远及近,伞下贺、孟二人也快步赶来,将林叔宝牢牢围在中心。
“好你个林叔宝,狼心狗肺!”半身泼上猪血的李庆友盛怒之下拽起此人,却觉沉重异常,像在提一担造放的石块,晃动两下后明了,“这孬种已被吓晕过去了。”
“李叔,多谢你,莫要再趟这浑水了。”
孟飞鸾阻住他要朝着林叔宝脸上回屋的拳头,转脸看向何官爷,侧身行礼,眼闪泪花坚毅而郑重道,“官爷,我爹身死的事便是如此,我欲上书重审此案,将此人依律法严办,以慰我爹在天之灵。赃物证词具在,证据确凿。”
四喜,你的魂灵若与你爹一道在天上瞧着,可会欢欣?可会释然?
可会……不那般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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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皇城,长乐宫前。
古石玉面长廊一路延伸而下足有百米,后接皇家庭院,林木森然,亭台精巧,气势恢弘。
只是今日细雨绵绵,为赤色宫墙笼上了一层灰色雨雾。
一发髻高挽、穿戴不凡的姑姑替四皇子收下带雨的伞,见他欲闯入长乐宫,出声阻拦道:“殿下,长公主尚在病中,不愿见人,您是还不要……”
与她对面而立的乃是端妃所生的四皇子。
他不过十几岁年纪,通身乌绿细绸长袍,竹纹作底白雪滚边,穿着忒老陈了些,却显得贵气。只是其人身量纤瘦得过分,轮廓分明,面色苍白,瞧着精致好看却不大精神,像有不足之症。
孟楚鸿手提食盒,伸长脖子往宫中张望,神色焦急道:“荷姑,长姐与我关系如何,你还不知吗?听说她称病这许久,学堂不上便罢,连演武场都不曾去,我夜不能寐,好不容易得了母妃应允,特从食药监端了她今日的汤药来一路跑来,便让我瞧上一眼吧。”
他衣角被飞溅的雨水浸湿,佐证他所言非虚。
“老奴自是知道,但长公主的身子……”荷姑挡在门口的身子没有退让,交握的指尖紧攥伞柄。
她便是知道二人关系亲近才加以阻拦。
屋内这长公主病后不知为何,心性大变,沉默寡言,胆怯非常,对刀枪棍棒没半点兴趣,反倒是对女红上心起来,成天看着话本做刺绣。
两人相持不下时,背后雕花红木殿门推开,长公主贴身丫鬟流莺为四皇子腾出一道路来劝道:“荷姑,长公主如今醒着,外头怪冷,便让殿下进来吧,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没等荷姑开口,孟楚鸿迈过门槛,快步走到长公主床榻前,没去坐距离远些的矮凳,而是直接坐在了床榻下的木台阶上,将药一并搁在身侧,那熟稔的姿势就像是卧过千千万万遍似的。
“长姐,你身子如何?太医怎说的?”
孟楚鸿自认声音并不算大,榻上那女子却像是受了惊吓,床幔上的影子晃动,后撤了一截。
“长姐受惊了。”孟楚鸿不清楚她的意思,只好将声线放柔了些,从食盒里面取出尚且温热的汤药,又对侍立门口的荷姑道,“快将宫门关上,别让长公主再染了风寒。”
殿内设有炭盆暖炉,殿下刻意提出了关门一说,便暗含屏退无关杂役侍女的意思。
荷姑疑心是孟楚鸿已然发现了什么,不敢轻易照做,也找不好由头回他的意思,只木然道:“殿下,这恐怕……”
“我姐弟二人长久未见,诉诉温情,你还怕我害了长姐不成?”孟楚鸿眸色深沉,更笃定了心中所想,语调暗含威压。
荷姑这反应欲盖弥彰,有意思得很。
“是,是老奴紧张长公主凤体,失了分寸。”
荷姑在宫中资历深,见惯风雨,更知道自己拗不过皇子,向流莺使了个眼色后一同退出了殿外。
“长姐,我早跟你说过,那刀枪剑戟,练来强身健体便可,你偏要跟人比试。比不过又说比爬树,把自己跌成这幅样子。”孟楚鸿目送侍从出去,熨帖地用银勺蘸取汤药,在手背上试温后开始替飞鸾吹凉。
榻上女子透过床幔,见他的心焦与关切不似作假,也只能愣愣地看着。
她可不是什么长公主孟飞鸾,只是寻常村落里一早丧父的小丫头。
这宫中衣食住行都比家中舒适,可繁文缛节太多,四喜瞻前顾后,恐怕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