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楚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需要穆蓁——去救人?
“你们知道穆蓁是怎样的一个人么?”他问,“整个南诏王族,一夜之间被她屠戮殆尽,这样一个人,你们居然觉得她会出手救人?”
哪怕是被囚在北燕后,穆蓁在宫中的所作所为,都很难让他把她和救人这种事情联系在一起。
李大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此事——我们王上自有考量。”
楚恪盯着他,“所救何人?”
“下官不能说。”李大人干巴巴地回道。
“为何是穆蓁?”
“陛下恕罪,下官还是不能说。”
楚恪几乎要被他气笑了,“李大人,你们东梁人是把孤当傻子么?”
李大人摇头分辩道,“陛下息怒,并非下官有意隐瞒,只是此事事关我东梁机密,”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个长条木匣,“为表我东梁诚意,还请陛下看过此物,再做商议。”
他将那木匣放在楚恪桌前。
楚恪慢慢坐了下来,木匣很轻,匣面也无甚雕饰,看起来并不像装着什么名贵的器物,他打量了李大人一眼。
后者面容平静,像是笃定了他看过这支木匣中后便会改变主意似的。
楚恪没有说话,拇指缓缓推开了匣盖——
下一刻,他倏然抬眉,目光瞬间无比冷厉,“李大人,此为何物?”
李大人表情纹丝不动,“故人之物,陛下不会认不出来了吧?”
匣中是一根通身碧绿的玉簪,簪头雕着一朵小巧精致的木槿花——
分明是穆槿窈十五岁那年,他送给她的及笈之礼。
楚恪喉间滚了一滚,心头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他闭了闭眼,嗓音中带上了难以察觉的喑哑,“不知此物——李大人从何处获得?”
南诏王宫破城那日他翻遍了宫中的尸骨,最后凭借着衣服上的木槿花刺绣认出了皎皎的尸骸,然而那具尸骸浸透鲜血的鬓发上,却并无这根玉簪,他原本以为是被哪只不长眼的鸟兽叼走,却全然没有想到这根簪子会落入东梁人手中。
而此时李大人突然呈上这根玉簪,其背后含义必定不仅仅是物归原主那么简单。
“自然是陛下的故人所赠。”李大人看着燕帝的表情,“说来也是凑巧,那日南诏王宫惊变之时,正好有一支东梁商队途径王城后山,当时宫中燃起大火,无数宫人奴隶被火势逼上后山逃生,东梁的商队,便在山下救起一人——”
楚恪手指微微用力,下意识地攥紧了木匣,有些艰难地开口,“所救……何人?”
李大人露出一个略带狡黠的笑容,“陛下,何必明知故问呢?”
当日北燕出兵南诏,表面上说的是收到老南诏王的求救信,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背后是怎么回事,东梁的王上收到奏报时还哑然失笑,没想到英才骄纵的燕帝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
楚恪没有说话,眸中暗色浮沉不休。
“孤……如何信你?”
虽说他的确找到了穆槿窈的尸骨,穆蓁也口口声声告诉他自己亲手杀死了穆槿窈,可是在内心深处,楚恪还是存有一丝微小的希望,南诏人皆言穆槿窈得天命眷顾,他虽不信鬼神,可偶尔还是忍不住会想,万一呢——
北燕大军开拔回程后,他留下了一支精锐的黑甲卫在北燕尝试寻找穆槿窈的消息,可是整整一年,只有一些胆大包天的南诏人,贪图悬赏,不知死活地想要欺骗他。
或许是失望的次数多了,哪怕是东梁使臣拿着他送给阿槿的发簪呈到案前,他依旧怀疑这或许是东梁人的诡计。
李大人似乎料到他会有此问,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王女有封书信,托下官转交陛下,想必能打消陛下的疑虑。”
东梁奢华,连纸上都洒满金屑,名为洒金笺。
笺上用簪花小楷写着:
“燕帝陛下,见字如面……”
不过是看了个抬头,楚恪便垂下了眼眸。
老南诏王对穆槿窈的教养十分严格,哪怕他们曾经相识,后来他去南诏之时,穆槿窈虽然欣喜,人前待他却也十分敬谨守礼。
他回北燕后两人也有书信往来,穆槿窈总是恭谨地称呼他为燕帝陛下。
唯有一次,穆槿窈及笈那年的上元节。
其实南诏国并不无上元节赏灯的习俗,然而那一夜,整个王城却是火树银花,灯市如昼。
他携着穆槿窈登上了南诏王宫的高台,彼时台上皓月当攻,台下流光溢彩,他亲手为穆槿窈放起了一盏祈福灯。
当那盏写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祈福灯飞向天际之时,穆槿窈含羞带怯握住了他的手。
他一时忘情,便忍不住唤了她一句,“皎皎。”
不过是唤了她乳名,穆槿窈就下意识地抽回了手,她敛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