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束扶光升起,山门大开,线香袅袅幽幽从大殿飘出来,案头的瓜果刚刚撤下旧的,换上新的,女冠们照例在早课后拜上一拜,三清四圣皆阖目微笑。
后.庭里,两个年轻女冠正在争执:“今日你去,明日我去!”
“不行!说好了,今日你去——”另一人把食单往她手上一放,转身就走。
那留在原地的叹了口气,认命端着食单,丹阳观的后头再往后,一排古朴的小房子,四周有围栏,多年前曾挂过一块“闲人免进”牌,已经生蛀烂完了。
那个女冠托着食单,面无表情地开门,古老的门扇吱吱呀呀地作响,吵醒了里面的人。
“吃饭了。”女冠道。
那人微微一动。
女冠没有多说,把食单放下:“晚膳前,有人来收。”
话毕,出门,锁门,脚步声逐渐远去。
沈玉宁仍旧有些呆,眼神直勾勾盯着地上的食单。
已经过去两天了。
两天前,她被带回了丹阳观。
她那时候失魂落魄,满街拉人,每个人都疑惑地看着她。
看她张大嘴,却发不出丁点声音。
她记得,自己对着每个人喊:“山洞塌了!有人被埋在里头!”
“救命!救救他!”
司空真,最后一刻他来了。
然后,她独自一人在空旷的沙地上醒来。
这出闹剧的结局,是她被带回丹阳观,一切回到最初,起始亦是终。
沈玉宁想起,六岁上,自己还在宫里的时候,曾经撞见一群太监围水井,不一会,宫女泡发的尸体被打捞上来,也是一个深秋,薄寒凛凛,那捞人的太监叹息说,人各有命。
她想抗一抗这个命,最终,失败了。
还搭上了另一个人。
真是一笔不知该怎么还,并且还不清的债。
沈玉宁下床,趿着鞋子去吃饭。
刚被抓回来那天,她直接被送进禁闭房。
观主看她的面色沉如水,两丸眼珠黑黢黢的,压抑着某些情绪,周围有人道:“孽障!还不跪下!”
场面像极了玉堂春里的三堂会审,苏三,沈玉宁就跪下,膝盖没点地,观主把尘拂一挥:“罢了。”
众人皆讶,那身旁伺候的人又道:“不守规矩,私自出山,你认不认?”
沈玉宁道:“我认。”
观主面不改色到最后一刻才发话,宣布对她的处罚。
从此,她不能再踏出禁闭房一步。
沈玉宁看到人群后站着惠宁,微松了口气,幸好她没因为自己受什么连累。
禁闭房里没什么讲究,家具之类都没有,只有一张睡觉的床,两个小竹编垫子。
饭食只有朝食、晚膳,原以为冷饭冷菜,谁知送来是温食,并不算太差。
头天晚上,惠宁便觑了一个空子过来。
禁闭房里一片黢黑,香油火烛是珍贵之物,并不供给犯了错的人用。
惠宁过来的时候,沈玉宁正趴在窗前,沐浴着唯一一点月光,呆愣愣的模样。
惠宁一看她这副样子就有一股莫名的气,虽说小时候也因为这样欺负过她几次,沈玉宁从来不哭也不闹,今天怎样明天还怎样,时间久了,便觉欺负得也无趣,倒生出几分愧疚。
这人,不会真是木头成精吧。
惠宁叹气,走过去,这根木头看到她时先是微微惊讶,然后牵唇笑了笑,她笑起来真的不好看,不如不笑。
惠宁冷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不听!”
沈玉宁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
惠宁又叹了一口气,说她乖吧她又敢惊世骇俗地逃跑给你看。
算了,她道:“我打听过了,那个姓司空的什么名门世子,他没事。”
沈玉宁张大眼。
惠宁生气道:“听说这事闹得很大,居然只有我不知道,不知道她们哪来的消息,说那个人跟你一样,偷跑下山玩乐,结果被一伙人绑了,幸好他递了口信出来,等救兵赶到,那地方居然塌了,挖了一天一夜,才把人挖出来。”
沈玉宁把住窗框:“然后呢?”
惠宁道:“挖出来自然就没事了呗。”狐疑地看她:“你为什么要问他?”又自顾自道:“我听说这个什么世子有很多人倾慕,你不会也……”
沈玉宁默然。
惠宁哼道:“他们说他不会再回这了,观里那几个还偷偷抹泪呢。”
她看沈玉宁神情愈发不对:“你怎么了?”
沈玉宁摇摇头,一时无话可说。
下山偷玩的乌衣子弟被贼人绑去,九死一生,可他明明不是,他是为了救她,为了剿灭贼人,才选择以身犯险。
她和那些姑娘,都是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