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室里,药香氤氲,被绵绵雨声包裹。
扶陆等了等,没人说话。
“世子?大人?”
沈玉宁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轻轻的“嗯”,或者根本没有,只是雨水不耐烦纠缠的声音。
雨水从头到脚淋了她一个透湿,她有些腿软地站起身,去换上一炉新的药。
扶陆道:“您认识她?那位公主。”
司空真放下书:“你再多话,就换你哥来伺候。”
主子不开心了。
扶陆不敢再提,只嘀咕道:“您不是嫌弃我哥太死板,半天放不出一个屁。”
沈玉宁提着药炉回来。
他曾反对她回宫,他不想让她回宫。
他不想见到她。
想起捶丸场上他的一举一动,恰到好处,是了,人家涵养好,就算真不想见她,也不能当着皇后的面翻脸,否则事情就说不清了。
莫怪见面就口称她“殿下”。
她实在不该胡思乱想。
从太医署的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苍穹碧澄如洗,天底下所有颜色,都比不过雨后这一刻万物的颜色。
花信站在一个转角等她。
她借了花信的衣裳穿,远远看去,就像两个小宫女。
花信看到她便笑:“您可算出来了。”
沈玉宁点点头。
花信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她:“公主,奴婢刚才见司空大人和他的小厮离去,大人的腿看起来好多了,一定是熏药起作用了吧!”
她道:“大概吧。”
沈玉宁低着头,脸上前不久被弄出的小口子,结了淡淡的血痂,老医正吩咐过这时候不能用药,得让伤口透气,否则化脓就糟了。
花信微蹙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又说不上来。
拐过宫墙一道弯,和一个人撞了满怀,那人哎呀一声,朱红的漆盒打翻了,里头东西骨碌碌地滚出来,是些饱满的香梨。
花信和沈玉宁连忙帮着那人捡,扶起那漆盒时,沈玉宁愣了愣,随后很快地把东西装好,那小宫女道了声谢,便跨着盒子走了。
沈玉宁问花信:“鸣琴殿,是谁住着?”
花信道:“是薛妃娘娘的寝殿,听说因为她弹琴好听,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沈玉宁抿唇。
那个小宫女是薛妃殿里的人,居然这么巧。
回去沈玉宁松了头发,躺在床上睡了一觉,现在日子是好的,比过去不知好了多少,要吃有吃,要穿有穿,她翻了个身,在床上松着筋骨,看着青白象牙色的床帐,突然有点恍惚。
迷迷糊糊的,听见有声音。
于是睁开一点惺忪的眼,花信正悄悄地把什么东西搁在桌上,见她醒了,连忙道:“奴婢把您吵醒了吗?”
“没有。”沈玉宁擦了擦眼角:“那是什么?”
花信便笑着把那东西拿到她身前:“您看,是承天公主刚刚命人送来的,她又给您送东西了。”
沈玉宁微愣,想起上次的糖孔雀,自己完全忘了回礼这件事,当下便有些羞愧。
花信道:“对了,香公公说荔枝殿递了话来,承天公主请您过去找她玩呢。”
打开盒子,入目便是一片五彩斑斓,足以炫目,花信道:“这是、这是……”
沈玉宁把那东西拿出来,原本方豆腐似的立刻散开了,上头镶嵌的松绿石泠泠作响,居然是一套衣裳。
又不同于普通的衣裳,上衣下裤,窄袖收口,上衣格外短,下裤束着腰,裤腿宽大,形制像个大胡萝卜,颜色如同破裙,斑斓的五色线勾勒出缠绵的花纹,地下还有臂钏,耳铛等物。
沈玉宁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她有耳洞,记事起就有,但是大梁人大多没有,穿耳戴环乃胡风,并不受到推崇。
花信道:是、是胡人的衣裳!”立刻捂住嘴,看了沈玉宁一眼。
沈玉宁一点点抚摸着那不同于中原的花纹,刺绣是极精美的,她似乎并没有生气。
送人胡服,这不是妥妥的羞辱吗!
花信道:“承天公主怎么送您这个?”
荔枝殿,荔枝殿。
沈玉宁托腮道:“为什么叫荔枝殿?”
花信给她拿了外衫过来:“您不知道荔枝吗?荔枝是一种果子,听说是长在岭南的。”
*
刚焚上的凤髓从博山炉里袅袅娜娜地飘出,古朴沉重的七弦琴音,乜乜些些,在大殿中回响,弹着弹着,就透出一股哀凄的味道。
“娘娘,眠棠有事。”
琴音嘎然,白皙涂着蔻丹的五指轻按琴面上,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中指上的茧又硬又厚。
薛妃的眼神有些怀念:“其实小时候我根本就不爱练琴,一道指法学了四五十遍还错音,那时候我最想做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