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拆信啊。”
杜玉岚应下,不知为何手上也微微发抖。
祖父鲜少给她写信,这回是知道发生了变故,也知道了她解释字据糊弄楚家的“壮举”。
不知祖父要和她说什么。
淡黄的信纸上,是祖父遒劲的字体,似凌寒中傲雪的梅枝,笔锋锐利。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苍鹰不囿于方寸,击风霜而傲渊渚。”
杜玉岚怔怔地抬头,便见在场的另外三人都转向了她。
柳青华缓缓道:“君翁派人送来了三千两银子,一千匹布子,约莫后日抵达,并说,”她稍加停顿,望着杜玉岚勾起一抹浅笑。
“让岚儿管理京城的四间铺子,以后再发事端,岚儿有定夺的权力。”
几息的沉默后,杜长明软了语气,问道:“祖父和你吩咐什么了?”
杜玉岚垂眸,把信塞回信封,葱根般的指头用力压平封口后,才抬眼环顾四周。
她面色沉稳,乌眸深处是挣脱束缚的畅意。
“祖父让我放手去做。”她一字一顿道。
站在中间的安永祥当即俯身,向她施了一礼,正色道:
“老爷也是这么吩咐我的,让我留京一月,辅佐姑娘打理店铺,姑娘有什么主意尽管提,由我带着杂使下人去办。”
杜玉岚捏着信封,稍加思量,笑道:
“安总管来得可真是及时,我刚好有不少新奇点子想试试,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总管一路奔波也该歇息着了,明儿我再去和总管商讨。”
安永祥应下,向杜长明夫妇告辞后,便随着小厮离了西厅。
杜玉岚送至厅前,黄昏微凉的风拂起她额上的碎发。
一只灰椋鸟正掠过天边橘红的云层,眨眼间只剩一个黑点,阵阵啼鸣随风传来。
她不自觉地摩挲腰间的玉佩,有些恍惚,更有难以压制的欣喜。
她将要及笄,却已是是皖南三大商家——杜家的京城生意掌权人,这是上一世没有的。
这命数,终于背离了上一世的轨迹。
夜幕降临,翰林府燃起了火把。
火光驱散了茫茫黑暗,衬得府前鹤立之人如墨池里的一粒朱砂,身姿卓越,容貌愈加艳丽。
漆黑的墨眸映出点点火光。
谢闻璟已在翰林府前站了一个时辰。
门房犯了难,再次上前劝道:“世子您看,翰林先生今日不见外客,您要不就先回去,赶明儿再来?”
眼前之人仍定定地望着府门,几息后微微颔首。
“劳烦再通报一次,就说先生若今日不见,我便在这站一夜,今后依旧,直到先生愿意见我。”
门房叹了口气,又去传话。
晚风愈发寒凉,身后几株杨柳失了轮廓,柳条飞扬时,背后的黑影倏地跃过。
谢闻璟眼眸稍转,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冷笑。
又过了半炷香时间,朱褐色的府门缓缓打开,门房行至一侧躬下了身子,毕恭毕敬道:
“先生请世子移步书房小叙。”
翰林府走廊已熄了蜡烛,雕花扶手泛着寒气。门房端着烛台走在前头,穿过主院拐了几拐,将人引到了右厢的书房。
房门半掩,便见一人负手立于窗边,身上的青衫稍显宽松。
桌上的蜡烛照亮了屋子一角,烛光羸弱,延至门边便幽幽地隐去,几道梨木书架匿在暗处,只能看到参差的轮廓。
门房未开口,把人带到便阖上门。
窗边之人岿然不动,不等谢闻璟行礼,冷声道:
“不必客套,所为何事,直言便可。”
谢闻璟默然起身,静静地盯着老先生,缓步行至桌边,见那人仍未转身看他一眼,便依着那人的话说:
“学生想请先生—”
话刚出口,便被那人的怒喝声打断。
“你不是我的学生!”
这声怒喝里是滔天的怒火,浸着一刀两断的决绝,唯有尾音轻颤,透着沧桑。
张奉则闭了闭眼,强压剧烈起伏的胸膛,仍未转身。
明黄的烛火在那双凤眼里跃动,谢闻璟垂下眼睑,带了丝笑意,又道:
“闻璟想请先生放宽书院条例,允许各位公子的书童入学室伴读。”
张奉则怔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可他仍未表露半分,只道:
“告诉老夫理由。”
“理由便是”,谢闻璟沉声,眼前浮现出一双闪着灿然笑意的杏眼。
“杜家公子身边的那个书童,是杜家的二姑娘,杜玉岚。”
他的声音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缓,落在张奉则耳中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他蓦地转身,多年来冷峻无波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