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惊诧。
“你说什么?”
他低声问道,似是想到什么,赶忙向窗外张望一番,又快步走到桌后,带起的风让烛火猛地一晃。
谢闻璟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只道:“先生颇得皇上信任。”
张奉则身子一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身前颔首而立的青年早已不是他熟悉的模样,乌纱帽下的脸褪去稚气,一双凤眸乌黑深邃,似是藏着世间万物,又似一片虚无。
偏生这样的眼睛却整日带着笑意,落在他眼里分外别扭。
他刚要开口,便闻身前之人声音沉沉。
“杜姑娘同师姐相似”,谢闻璟看着张奉则一下子僵住的脸,继续道:“都是超凡脱俗之人,都有着卓尔不群的才气与坚韧,都是勇敢的,聪慧的,目前来看,性子倒不如师姐那样刚烈。”
他不由得轻笑一声,道:
“但她身上担负的也不少,些许是我看走了眼,或是她还未展露出全部。”
话已至此,不必再说。
谢闻璟迎着张奉则锐利的打量,缓缓俯首算是行了一礼。
张奉则轻蹙眉头,定了定神思,见红袍青年转身欲走,终是问道:
“你这番回京,到底为了什么?”
青年立在门边不语,阴影笼罩下的身形晦暗模糊。
似是无尽的黑暗压在他的肩头。
张奉则使劲闭了闭眼,脑海中又浮现出十二年前的血腥屠杀,心神俱颤,忍不住劝道:
“若我是你,我便不会回京,能流落于寻常百姓间做个凡人都是万幸。”
“亲人已逝,卷宗已毁,证人全无,你折服于皇权,背弃过往,自毁人格,可你哪怕在这磋磨一辈子也翻不了案啊!”
他声音轻颤,似是遥遥地与十二年前谢家人的呼喊声重叠。
黄尘掩埋了谢家上下三十多人的血与泪,只余下他一人继续走在这污浊世间。
“不为翻案。”
身前之人声音低沉如水,却一字一句地凿在张奉则心口。
“翻案有何用,正名又有何用,人死不能复生,名誉什么的,都是虚妄。”
“那你这是……”张奉则踌躇一下,终是低声问道:
“复仇?”
他话音刚落,便闻窗外晚风渐紧,呼呼地顺着缝隙灌进,吹得烛火乱颤,屋子忽明忽暗。
谢闻璟侧身而立,高挺的鼻梁挡住了火光,他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神情平静,唇角轻扬。
似一株于黑暗中绽放的墨兰。
“先生就像今天这般对我即可,先生一生光明磊落,断不可因我沾了污秽,今后无论发生何事,先生莫要参与,便得无虞。”
他眸光稍转,便将身后人担忧的神色收于眼下,转身走时,轻道:
“余下的,先生只需知道‘凡所发生之事,皆有利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