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了,沈伯益却仍觉得他不干净,仍然不断地把他从溪里抓起来再扔回去,一遍又一遍,怎么都不够。最后还是一名暗武卫见情况不对,上前阻止了疯狂的皇帝。
恢复理智的沈伯益终于看出儿子性命垂危,他虽然不在乎儿子的死活,但却需要一个太子来稳固自己的皇位,所以他放过了沈庭燎,让暗武卫带着太子去找太医,就说是太子自己不小心从山上跌落下来,又遇野兽,这才受伤至此,而那两个在屋子里的暗武卫,也被未参与此事的暗武卫暗杀灭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庭燎终于从昏睡中醒来,而在睁眼的那一刻,他就与过去的自己彻底诀别。
改变一个人的通常不会是某一件事,而是堆积在这件事背后的数不清的过往。
就如同身世的真相改变了沈伯益,木屋里的事也彻底改变了沈庭燎。
他的恐惧变成了恨,他的懦弱变成了阴沉,哪怕在远离父亲的地方,他的笑也再也不是发自肺腑的开心,而是由当时的人和事来决定他该不该笑,该怎样去笑。
他的心上开了个眼,他开始学会算计、伪装,学会用一个让人人都满意的虚假的自己去隐藏真实的自己,以至于到最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他既然活了下来,就不会让之前所受的苦白受。
同样,他也注意到之前从未注意过的东西,例如母亲的悲苦,以及父亲施加在母亲身上的痛苦。
愤怒的种子越埋越深,仇恨的火苗越烧越旺,他在等,等自己长大,等自己的势力壮大,也在等父亲衰老,等他们能够势均力敌。
只可惜当他能够与父亲抗衡时,母亲却坚持不住了。
母亲的去世斩断了他对亲情的最后一丝眷恋,在几年后的某天,他设计毒死了自己的父亲,就像父亲曾经杀死自己的三个“父亲”一样。
他用的也是蛊毒,不通蛊术的太医根本查不出父亲真正的死因,而且他是唯一的子嗣,皇位早晚是他的,他更没理由毒杀自己的父皇,再加上他开始学习处理政事之后,勤勉刻苦、事事亲为、尊上敬下、仁孝动天,有谁会怀疑他?
沈伯益就这么步了悼帝的后尘,以“寿终正寝”风风光光地离开了这个人世。
沈庭燎继位,继续元帝的仁德之政。
百姓满意,朝臣也满意,唯一不满意之处,就是沈庭燎成亲多年,却没有任何子嗣。
百姓偶尔饭后茶余,会谈论谁会是第一个生下皇子的妃子;朝臣们纷纷上书,劝说少年皇帝要重视此事,早生皇子,以稳国本;太医们也急得团团转,找理由给皇帝请脉,给嫔妃们请脉,然后研究药方研究得头顶冒烟,总觉得皇帝生不出孩子是自己的错,是作为太医天大的罪过,却不想问题并不在他们或妃子,而是出自皇帝。
也不是出自他的身体,而是出自他的心里。
诚然,他所遭受的苦楚远远不及父亲,他不讨厌太监,也不憎恶女人,但他害怕那种事,每次当他看到女人的胴体,他都会想起在木屋和溪水的经历,他就会下意识地、控制不住地害怕,颤抖,然后恶心想吐。
若不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缺陷,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他或许根本不会娶妻纳妾,更不会碰任何女人。
他跟父亲一样,在与妻妾交合之后,总会找理由离开她们的房间,在无人的地方呕吐,然后再偷偷潜入她们的小厨房,在太医为她们准备的坐胎药里放入避除有孕的药粉。
他知道自己早晚会有孩子,他必须要有孩子,但不是现在,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像父亲伤害自己那样去伤害孩子。
因为很多时候,在他愤怒或失去耐心的时候,他都有想要付诸暴力的冲动,只是他想到了母亲,所以忍了下来。
他清楚且悲哀地明白,父亲的某些东西已经潜移默化地传承到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