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婉兮却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噩梦中,抽泣道:“他已经决定了,他早就决定了,他说沈庭燎是个不知何时会发疯的疯子,他想找的却是能够兑现承诺的盟友,所以他根本不会和沈庭燎联手,他一早选择的就是皇孙,只是他有条件,真正的条件。戎王是有野心的人,否则就不会掺和中原的内战,可是他更明白戎国现在还不是璨朝的对手,它还需要发展,需要壮大实力,无端的争斗只会阻碍它前进的脚步,它需要的是一个文治之君,而不是征伐之主。可太过理想化、软弱、没有杀心的文治之君本身就是国家动乱的祸源,他无法震慑敌人,更无法压制身边人的异心。所以……所以戎王想将大王子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王者,他想要斩除大王子的弱点。”
结合这段话,南宫朔已经大致明白顾婉兮在说什么了,只是这件事太过惊骇,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不过顾婉兮现在沉浸在自己的表述当中,也不需要他人的赘言,继续说道:“他肯定、肯定早就察觉到胡伦巴在为大王子筹谋,也肯定知道二王子的野心,他是有能力的君主,怎么会察觉不到朝中势力的变化,怎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他是故意视而不见,他故意坐视二王子拉拢群臣,故意让大王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他想让二王子把大王子逼入险境,甚至是逼入死地,从而激发大王子的杀心。只要、只要大王子能下手杀了自己的亲弟弟,他就能摒除弱点,成为一个杀伐果断的君主。”
没有原则的仁慈,只会喂养身边人的邪心;
包含杀心的仁恕,才能让朝堂更加稳定。
“但是有胡伦巴在,二王子做不到,他无法将大王子逼入死地,所以戎王想要借助外力。胡伦巴既已与彭开旗合作,二王子为了均衡实力,就一定会找我们。戎王接我进宫,又故意放松戎宫的守卫,就是为了我们方便行事,所以我们才能在戎宫里来去自如。他算好了,他早就算好了!跟我说那些话,让禄心告诉我那些事,其实就是想让我们帮助二王子把大王子逼入死境,让大王子在亲情和生命之间做出选择。”
错了,他死,戎国会落入二王子手中。
从南宫朔以往得知的消息来看,二王子是个狠辣的角色,有野心,也有魄力,但是有一点,缺乏定力和恒心,很多事都是想到就做,没做多少又放弃,而且好大喜功、颟顸刚愎,常常去做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事,只为了得到别人虚伪的奉承。这几点对于一个统治者来说都是缺点,尤其是在执行那种长达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实现的计划时,更是致命的缺陷,是以戎王不愿他成为继承者。但大王子若败,戎王也没有办法,他宁愿戎国落入一个性情不定的君主手中,也不愿它落入一个只有仁慈,没有立场的人手中。而且最后时刻,戎王还可以找借口除去二王子,在剩下的诸王子中再找一位较合意的培养。
赢了,二王子死,以大王子的柔和之性和坚韧耐心,戎国能进入一个稳定发展的阶段。
而南宫志他们要做的,就是明面上与二王子合作,打压逼迫大王子,将他逼得退无可退,实际上却暗度陈仓,在暗中为大王子蓄力,在最后时刻反戈一击,助其杀亲铸心。
但在这里面又有几个问题,如何帮助二王子取得优势倒是小事,重要的是如何在暗中帮助大王子的同时,又将彭开旗等人踢出局;如何让行动保密,在过程中不被二王子发觉异样,在最后又能让大王子相信他们的动机;最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顾婉兮从戎王和禄心的话语中、从她所了解的戎国的信息中提取出来的,戎王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指示或证据,甚至连像样的暗示都没有,一旦她猜错了,或者说事情失败了,他们根本无从辩解,只能哑巴吞黄连,承担一切,而且就算成功了,戎王也有翻脸不认账的可能。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真是头狡猾的老狐狸啊……
南宫朔万分感叹。
但是不做,先抛开戎王会与谁结盟的问题,单是把他们困在这里,就能让他们陷入窘境。
皇孙的大业等不得,被控制的数万士兵也需要钱财去养活。
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更没有那么多闲钱。
他们耗不起!
这是一场豪赌,以数万人性命为筹码,甚至是以皇孙的大业为堵住的豪赌。
但从踏入戎国的那一刻起,他们不就已经在赌桌上了吗?
南宫朔没有犹豫,他紧紧抱着顾婉兮,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些东西。但是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大家都不会有事的。你先休息,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好吗?我去叫太医,你需要治疗,答应我,不要再说了,也什么都不要想了。”
好似听明白了南宫朔的话,顾婉兮真的慢慢安静下来。失去了一吐为快的勇气,她也就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气,软软地倒在南宫朔的怀里,但仍然止不住哭泣。
南宫朔扶她躺下,盖好被子,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后就疾步出门叫太医。顾婉兮则睁着双眼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