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死亡过程。多么残忍!那个瘦小的女人孤零零地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掩面哭泣:我不在乎他是不是英雄,我只想他活着。不然我守着这些破铜废纸有什么用?她还告诉我,她的丈夫前去抢险的时候没人通知他们发生的是核事故。他们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因此受到了致命的辐射伤害。我的朋友皮肤溃烂不堪,浑身都疼。夜里疼的睡不着觉。他曾经壮的像头牛,但死去的时候还不足三十公斤。他死前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对妻子说的‘我爱你’,另一句是‘我们胜利了’。”
谢尔盖苦笑了一下,颇有些心酸。
“你看,他说的不是‘我’,而是‘我们’。换言之,他只是苏联胸前一枚不起眼的染血的勋章。当我们回望那段历史,听到的只有颂扬苏联人民的勇敢,苏联英雄主义所创造的那些奇迹。是的,我们都是普通的、善良的、勤劳的斯拉夫人。我们谨慎、有逻辑,有分寸,同时我们也是勇敢的,愿意牺牲自我的苏维埃超人,都知道应该要做些什么,都知道存在着一些“必须去做”的事情。可是身为一个人来说,我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不懂得害怕,这恰恰是最可怕的。我们都是特定时代下培养出的畸形产物。”
“我每年都会把当时在单位的部分收入捐给切尔诺贝利受害者的家属。时不时回到那里,去墓地里转转,和过去的战友说说话。现在这里多了好几座教堂。每天都有幸存者为死去的人祈祷。这里的人只信仰上帝。我认识了一个坐轮椅的老兵。他嘴里一直念叨着要是能多救几个人就好了。第二年我再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还有很多当地居民,他们活了下来却饱受内心的谴谪。不断地反省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然而真正有错的人却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谢尔盖的声音有点哽咽。
“几年前一个退休的女人搬到了我家隔壁,她曾是某位大人物的秘书。关于切尔诺贝利,她知道的显然要比我们多的多。然而她从未说出过实情,只是默不作声地整理好被修改过的报告,抹去那些真实的数据,为领导撰写发言稿。这种盲目服从不仅让干部士兵深受其害,连医生和科学家也在劫难逃。因而我们所有人,所有希望国家一切顺利的人,都成了杀死苏联的帮凶。”
“一个星期后,她自杀了。”
谢尔盖放轻了声音,“关于切尔诺贝利,或许我们还是不要轻易谈及比较好。就如同在癌症病人家里,是不会有人提起癌症的。”
“我们走吧。”他低声说。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墓地。
他们回到车上,继续前行。两个小时后到达了基辅。
他们先是去了基辅卫国战争博物馆,馆内陈列许多二战期间苏联军队使用的装备。馆外耸立着祖国母亲的雕像。雕像左右手分别高举盾和剑,是为纪念卫国战争中牺牲的英雄而建。中午他们就在附近找了家餐馆尝试了几道当地特色菜。
下午他们途经过位于市中心的独立广场。斯拉夫传说中的女神置于柱顶,柱旁是喷水池,竖立着英雄群像。
他们来到斜坡。这里是基辅古老的文化街,出售各类具有乌克兰民族特色的工艺品和纪念品。油画、手工编织毯随处可见。甚至还出售防毒面具和苏联时期的像章。
列娜相中了一本笔记本。由珐琅重工艺打造,封面上是一只停歇在枝头上的通体蓝色的夜莺,背景是暖黄色,边缘有一圈红色的花纹。摊主见她感兴趣便操着不太熟练的俄语跟她说夜莺象征着爱情、快乐和对自由世界的渴望。在他竭力推销的间歇,谢尔盖已经板着脸付完了钱,拿过本子继续往前走。
列娜追上来,笑着挽起他的胳膊。“这么严肃做什么?”
“他话太多了。我们还有好几个地方没去呢。”谢尔盖皱眉,看了眼腕表。
“约会嘛,放松些。”列娜安抚道,“你都没听到刚刚他跟我说什么。”
“他说什么?”
“他说你老公真爽快。”列娜忍着笑意说她本来还想讲讲价的。
谢尔盖没吭声。但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列娜提出他们可以不去远离市中的几个景点,这样就可以省出时间慢慢逛。谢尔盖这才松弛下来。列娜又陪着他淘了几本旧诗集。
黄昏时他们还去了圣安德烈大教堂。不过因为两人都不信教,只是简单在外面转了一圈。
他们从教堂前的台阶上下来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颤巍巍地往上爬。擦肩而过之际,她手里的导盲棍引起了列娜和谢尔盖的注意。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停下脚步转而追上了老妇人。
“您是要去教堂吗?”列娜问。
“是的。我要去请神父为我的儿子祈祷。”
“我来扶您吧。”谢尔盖拿过老妇人手里的导盲棍递给列娜,然后拉起她的胳膊率先上了一阶台阶,示意她跟随。老妇人却一动不动。
“怎么了?”
“你的声音很耳熟。”老妇人转过脸,用她那双浑浊且空洞的眼睛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