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转过两个弯后,严幼仪发现盛昭明手下的人,似乎对夜间的盛京城有些过于熟悉了。他们熟稔地穿梭在不同的巷道里,完美地避开所有巡逻的人。
夜间城防多么机密和严格,这可不是严幼仪听说的辜王世子能了解和掌握的消息。
要说这辜王世子盛昭明,在盛京城里也算是个名人,先帝病逝前就担心自己狼子野心的弟弟辜王将来可能谋权篡位,留下遗诏要求辜王就藩,但需留下辜王世子在京中。
谁曾想老辜王玩了一手偷梁换柱,册立自己刚出生白天的嫡长孙为辜王世子并留在京城,带着其他家眷连夜逃离。
就这样,名为世子实则是质子的盛昭明就在盛京城里慢慢长大。
待字闺中的时候,严幼仪总能听到各家女眷们坐在一起谈论京中各个适龄男子,提到盛昭明时总是说他不学无术,懦弱无刚,不堪大用等等。
但此刻,看着面前目如朗星的威武男子,再联想到此刻马车外的下属透露出来的令人心惊的信息,严幼仪不禁感慨,能在宫廷斗争中夹缝中活下来的人,果然不可小觑。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一处普通的民宅前。吴管家带着徐显和几个家丁先行下车,确定宅院里里外外都没有异样后,才带着众人快速走进院子里。
今天坐马车和平时女眷们出游可截然不同,严幼仪一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平日里从不曾做如此疾驰的马车,纵使她努力抓稳端坐好,下了车也是感到浑身酸痛不适。
清荷带着其他小丫鬟下了马车就跑到严幼仪身边,一边询问着严幼仪有何不适,一边略带防备地看着四周的众人。
盛昭明像是没看出小丫鬟们的敌意一样,关好房门,点起油灯,从书架上摆着的卷轴里翻出来一个地图,展开给众人详细演示。
“明日,我和夫人会扮成要回家奔丧的普通夫妻,我会带上徐显,也请夫人带上一个丫鬟随侍左右,我们会带上衣服,吃食,一部分盘缠等先行出发。”
盛昭明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计划,提到严幼仪时略微抬头看向她,见她点头了才继续说道,
“剩下的人,吴管家会安排好你们的身份。如果顺利出城,我们统一在京郊栖华山下的田口村汇合。如果出了意外到不了田口村,那就一直往东走,在南徐城中西街桂花巷子里,从西数第三家的宅院里汇合,敲开门说自己是远房亲戚,来投奔王小五即可。”
盛昭明沉稳的声音缓解了众人这天翻地覆的一天的焦虑,他用手指清晰地指出明天计划里的每一个步骤应该到达哪里,俨然已经是这个逃跑组织的主心骨。
计划安排结束,吴管家带着严幼仪主仆五人来到了东厢房,“还请夫人体谅,院子范围有限,需要夫人和各位姑娘们挤一晚上。明天鸡鸣之时就要出发,今夜还请好好休息。”
“无妨,今日大家都累了,吴管家快去歇息吧,不必如此客气。”
严幼仪向老管家道完谢,进入房内就被小丫鬟们团团围住,
清荷看出小姐行走间的不适,一进门就焦急地开口,“小姐可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杨柳,你快看看包袱里有没有带药油,我给小姐擦擦。 ”
“好了清荷,我没有那么娇气。”严幼仪看着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丫鬟们担心的眼神,安抚地说到,“明天我只能带一个人和我随行,我想带着杨柳去。”
看到清荷不服气的眼神,严幼仪拍拍她的手说,“清荷聪慧,八面玲珑,流月心细,面面俱到,再加上夜雪会点拳脚功夫,你们一起结伴,我也能少点担心。明日世子会带上徐显,他一看就是个习武之人。杨柳略懂一点医术,我带着她,也能应对些紧急情况。”
“更何况,不过走一日就能到栖华山,幸运的话,我们明晚就能见到了。”
看到严幼仪已经拿了主意,丫鬟们齐齐应下,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明天的衣服行囊。
经历了十八年人生里最动荡的一天,严幼仪原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睡,谁曾想竟然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趁着天光微熹,严幼仪换好一身丧服,说来按本朝说法,父母健在,穿丧服本是大不孝,有克亲妨福之意。可严幼仪娘亲早逝,她对着严老爷并无半点孺慕之意父女之情,自然也没有半点顾虑,这丧服穿着也心安理得。
民间浑话说,“想要俏,穿身孝。”严幼仪本就是眼含春水面如凝脂的美人,在一身白衣的衬托下更显纤细俏丽,如出尘之花般清雅。
昨夜光线微弱,此刻迎着初生的朝阳霞光,盛昭明才看清自己迎娶了一位如此恬静淡雅的美人。看到严幼仪走近,他低头掩盖住害羞发红的耳朵,略微错开目光,等严幼仪完全走进马车内才敢抬头。
二人一路无话,等到了城门边,早起出城的百姓们已经排起了长队。
眼看着自己一行人离城门卫兵越来越近,严幼仪紧张的手心发汗,只低着头跟着前面的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