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书斋是永宁县最大的书店,眼下二月十九正是一年一度的县试,时文闱墨,制艺篇目卖的大热。
方承原走到书店旗幡两旁,放眼望去,一侧是身穿圆衫,头戴纶巾的赶考书生,另一侧则屹立着一座牌坊。
走近一看并不是他以为的孝节牌坊,贞节牌坊之类,而是一座高大的进士碑!
牌坊上写着籍贯,中榜者姓名,真正的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在县城最显眼的地界。
读书人大多克己束人,赶考的学子都会跟着夫子,走到进士碑下面虔诚的拜几拜,不读书的平民更奉若永宁县的神明,方承原看进士牌坊,是了,果如汪洙所做的神童诗那样,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小公子,里面请。”走进书斋,屋里视线亮堂,入眼的便是三排书架,堆满蓝皮纸包的四书五经,琳琅满目,还有类似现代的考题宝典,门口的一白面老头笑脸相迎:“鄙人是书斋的掌柜,小公子要买什么书?”
他刚才见到小二出去招呼客人,没想到做掌柜的却边问边介绍起来,“小公子是买诗经,论语还是孟子中庸,这几类都是本斋最抢手的。”
说完掌柜就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方承原心道,晋江不愧是永宁县屹立不倒的常青树,货比三家,此书斋服务态度最好,并没有因他的穿着而轻视。
看了一眼旁边买书的书生,红色的锦缎面衣服,脚上穿着黑缎靴,一身衣服很是值钱,脸也是这个时代的富态面容。
相比之下,他这一身短偈长裤草鞋现代潮流三件套,在大明县城土的掉渣,完全不能比。
方承原摇摇头苦笑,道:“店家你说笑了,我没读过书,乡野孩童,叫小公子实在是折煞了。”
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掌柜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面上却不显,当下大笑,道:“那小人也在先行道贺了,像您这样的小公子,身如玉竹,仪表堂堂,一副状元相,能称这一声这是小人的福气。”
不管怎么说,被人夸奖都是一件开心的事,方承原不经意间对掌柜,连带这家书院印象好起来。
“您这是想抄书?”掌柜哦了一声,闻言方承原乖巧的点点头,道:“正是。”
古代虽有印刷,但印刷的地方有限制,且印刷工人都是登记在案的,像他们这样的店即需大量书本又重声誉的,往往难以供应,用一些书生抄书也不是一天两天,且相对于机器时常错漏,模糊字体的问题,显然手写本更受书生们的欢迎。
李掌柜只略一思考,便让人拿来了笔墨纸张,朝方承原笑的含蓄,道:“小公子,您看。”
方承原了然,接过了笔,毕竟李掌柜也不能听他一面之词,就让他拿纸回去抄写,纸也不便宜。
这是让他写几个字纸上见功夫。
“我们这三字经和千字文卖的最好,蒙童训和小学也不错,小公子不如抄这几本。”
方承原当下取了一本三字经,随意翻了一页,拿起笔刷刷写了起来,不须一会儿,停笔,看着晾干的字,真是片刻放松不得,字好久没在纸上写就生疏不少。
他晾干整理好,递给一旁李掌柜。
“赤道下,温暖极。我中华,在东北。曰江河,曰淮济。此四渎,水之纪。”李掌柜一拍大腿,虽说他不识字,可字写的着实漂亮,圆润端方,竟出自一个乡村小儿之手,他有点震惊。
“小公子,您看,不如这样,三字经是一千五十四字,千字文是一千字,本来在我这抄一本三字经是一百五十文,抄一本千字文是一百文,现在我在给你加个五文钱,只不过也是有条件,这些要写的快一些。”
“可以,那抄书的纸张?”
“自然是小店提供。”最终的价钱方承原也没讨价还价,能有钱赚就不错了,他很知足。谁都喜欢学习好的孩子,李掌柜欣赏的看了几眼字,大手一挥额外赠送了一只略有瑕疵的毛笔给他。
“狗剩。”方大满下学后,见了堂弟书包便艳羡道:“这是碗红纸吧。”
在永宁县这种纸十张就需要一钱银子,相比论刀卖的竹纸和更次一点的草纸,碗红纸已经达到纸中贵族。方承原感觉堂哥的眼睛,不时从自己身边飘过。
一下子就猜到他在看什么,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少年心思。
幸亏没让他看书包,他书包里还有二两银子一锭的墨呢,李掌柜拿出笔墨让他抄时,他倒是不惊奇,随后李掌柜也交待了是一交好人家办私塾急用书本,又表明要字好的馆阁体,一时找不到那么多人,他才有机会。
索性,李掌柜没问他小小年纪写字好的愿因,不然他真的没处答。
不过半月时间,方承原便抄完了十几本蒙学读物,小半年下来算是小小赚了一笔。
“你怎么还在用这烂笔头。”一不留神堂哥便飘进来,拿起方承原放在床头的秃毛笔煞有其事地左右摆弄,朝自己弟弟翻了个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