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功夫姝音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
沈玄知并未给她备上脂粉胭脂等女子的上妆用品,姝音便只是擦净了脸,再将散乱的秀发挽成了百合髻,后用玉簪挽住。
虽没有过多的修饰,整个人梳洗一番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倒也是那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见着姝音收拾的差不多了,沈玄知敲了敲车壁,唤聆风进来收拾了桌面,之后从檀香木的匣子中端上几碟点心后便退出去了。
青云阁的山楂糕,桥头的蟹黄酥,温记的豌豆黄,谢家的奶豆腐……
姝音看到这些并未欣喜,反而神情渐渐变得凝重,两道柳叶眉蹙了蹙,她低着头,轻声说:“夜翎王,您派人调查我。”
桌上摆着的都是姝音平日最爱的几样点心,特别是谢家的奶豆腐,选材甚好,连夜从蛮子那运来新鲜的牛奶,每每不到天亮便卖完收摊,姝音也只是在母亲庇护父亲宠爱时吃到过几回,后面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沈玄知起身给姝音倒了一杯清茶,说:“光吃点心太腻,配上琼县的茉莉花茶,正好。”
“王爷若是对那日的事情不满,可以直接冲着姝音,祸不及家人。”姝音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
“好呀。”沈玄知又卧回了榻上,眯着凤眼,颇有些满意的道:“那便罚你做夜翎王妃。”
话音落了许久,姝音也没出声,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据说夜翎王镇守燕回关,风风雨雨数十载抵御了无数次来犯的外敌,有万夫不挡之勇,打理军务毫不留情,杀伐决断。以至于靖城里的画本子总是将他绘成三头六臂的修罗,说书先生也道夜翎王是没有心肝的冷血夜叉。
可谁曾想,夜翎王却是一位宛若谪仙的温润公子,此时还开了尊口求取一位家道中落的绝色女子呢?
姝音缓过神,抿了一口茶水,“夜翎王是想拿我挡婚吧。”她虽还是低着头,但余光打量着身旁的沈玄知,生怕说错一句,行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如她想的一样,沈玄知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神明显微微震了一下。轻笑几声,“林姝音,你比我想的有脑子,接着说下去。”他睁开了深潭似的眸子,幽幽的盯着眼前的猎物。
“我虽在闺阁,但也听说过达塔送来了一位公主和亲。皇上有意将她许给朝中的王爷。”
“王爷那么多,为何会是我?”
“平昌王府那日的赏莲会,达塔的公主不请自来,还是携的皇命。起初我没在意,直到后来知晓您回靖都述职暂住在平昌王府上……”
“可那平昌王府上也有位适婚小王爷。”沈玄知越听越觉得面前的少女比他想的更有意思,修长的手指便不自觉的在桌案上有节奏的轻敲起来。
姝音抬头侧看了一眼那张半边没在黑夜,半边迎着烛光的俊脸,握紧拳头,让心情平复下来,继续说下去。“因为对圣上而言,达塔的公主给您,对他更有价值。”
说到这,姝音停了下来。她深知,再继续,就僭越了。
“继续。”沈玄知明显知道她在害怕什么。“说清楚了,本王赦你无罪。”
“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姝音额头上渐渐冒出细小的汗珠。“公主虽代表着与达塔永结同好,但稍微了解这几年达塔的所作所为,便知和亲只是缓兵之计,他们不过想养兵蓄锐,卷土重来再犯我大宁。到了那时……”
姝音又抿了一口茶水,声音发颤“到了那时,您是公主的夫君,圣上自然有了由头一同处置。”
沈玄知敲打的手指停了一拍,双眉舒展开,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依旧冰冷说道:“我皇兄自幼与我一同长大,血浓于水的兄弟情谊,岂是你个深闺小姐能置喙的?”
“因为忌惮……若,若不是忌惮,圣上登基第一件事为何会将夜翎王派去燕回关那等苦寒战乱之地?若单是驻守几年博个功绩回靖都高升,也不会在您离开不过三月时就寻个由头拆了您靖都的府邸盖寺庙。”姝音话音刚落,车窗的帘布被沈玄知掀起,穿过一阵闷热的风,拂得案上的烛火摇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