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府听到的那些话,蔡令仪没有同任何人提起,包括她阿娘。
这件事暂时只能她一个人知道,告诉阿娘,也只是她们母女一起胡乱猜测。
还有那个颇为耳熟的声音,蔡令仪冥思苦想,在自己的书房里写下无数名字,怎么都没法将声音与脸对应上。
六月二十八,子时。
蔡令仪又烧掉一张纸,暗红的火焰带来了燥热,她喝了一大碗茶,亲眼看见纸张被烧成灰,又动手将火盆里的火苗熄灭,才回到卧室准备睡觉。
明天是谯王婚礼,东平侯要作为婚使出席典礼,当今天子的叔叔吴王主婚,而蔡令仪要跟着阿娘、长嫂,兄长们一起去王府参与婚礼。
据说是当今亲自说的,为谯王与衢国公二娘的婚礼多添些人气,皇帝也会派人替他亲临。
或许会是太子吧,即将入睡的蔡令仪想到,太子替皇帝出面再合适不过了。
·
“槐叶冷淘,宫中秘制的槐叶冷淘!冰块保冷!”
“乌饭!清早新烹,鲜菇鲜肉!”
“野菜饭、野菜冷淘,江国公试吃,亲手赐匾!”
盛夏的京师总有些凉凉冰冰的美食,京中达官显贵甚多,冰块更不缺,有些门路的酒楼都能为自己弄些冰来做菜。
冰凉凉的美食,最适合心情烦躁的人,比如蔡令仪。
她最近很烦,阿娘和阿爹好像在商量她的婚事,真烦人啊,凭什么女人结婚就是出嫁,男人结婚就不用离开家呢。
她问阿娘,阿娘当时什么都没说,后来却听六哥说,阿娘琢磨给她招赘。可是,能拿来招赘的世交子弟很难找,他们老两口也有些心烦。
蔡令仪听完心情更糟糕了,她恶狠狠地宣布:“我出家做道士!”
蔡六郎大惊失色:“那怎么能行?一辈子青灯古佛,不是,我是说难道你要一辈子青灯素袍吗?出家就不能穿好看的衣裳了!”
兄妹俩闹了个不欢而散,准确的说,是蔡令仪单方面让六哥蔡峥离自己远点。
就因为这事,平素不爱出门的蔡令仪才出来散心,去兄姐带她去过的酒楼吃饭,换换心情。
朱雀大街两侧坊中都有临街酒楼,蔡令仪带人离开南曲坊,径自前往朱雀大街,却在前往酒楼的途中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她外祖父的嗣孙,表哥殷纠—非常符合“白面书生”形象的青年,中等身材,长相端正。
殷纠一向喜欢围着蔡令仪转,只要去东平侯府,他有事没事,都要找各种理由给蔡令仪送东送西。
因为读书不错,现在顺利进入国子监,听说打算冲击崇文馆招生,伴读皇储。
但今天的殷纠很奇怪,他看见蔡家的马车,蔡令仪甚至可以确定他看见了自己,结果这位表哥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离开,连个招呼都没打。
这日以后,殷纠再不主动出现在蔡令仪眼前,直到东平侯去世,蔡令仪没再见过他。
也是在很久以后,蔡令仪才知道,当年父母的确想过招殷纠为婿,但发现他心思太深,不适合爱女,于是不了了之。
·
从梦中惊醒,蔡令仪大口喘气,莫名其妙,她怎么会梦到殷纠。
从床边摸到帕子,蔡令仪擦干额头的冷汗,深觉不该子时入睡,否则也不会做这么邪门的梦。
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殷纠……难道在宋王府听到的声音是殷纠?
许久未听过这位表哥的声音,她也很难有确定的结论,难道这个梦是提醒自己,该找个借口去听听殷纠的声音?
但这有些难办。
蔡令仪的记忆中,虽然知道平原侯府是母亲的娘家,但她很少随母亲去那边。准确的讲,不止是平原侯府,代国公府也一样,阿娘好像不太喜欢带着自己与她的亲戚往来。
以至于平原侯府,能算得上熟悉的,只有殷纠。而代国公府……呃,她只熟悉一个处不来的杨惠。
上辈子自己从未想过太多,现在却觉得,家中到处都是秘密。
蔡令仪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就这样睁着眼睛,迎来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她自己穿好衣服,梳洗干净,坐在了五福堂正房窗下。
五福五福,哪有那么多的好事砸在自己头上,蔡令仪心情不佳,恨不能把五福堂三个字扯下来。
今天她就要把这三个字给换了!
然而,换字行动未果。
倒不是阿娘不同意,而是今天太忙,告诉蔡令仪再议。
“今天不仅去谯王府邸,还要未来四郎的亲家见面。”
殷夫人和夏氏婆媳忙的脚不沾地,还是李芝芝李姨娘拉着蔡令仪,告诉她今天夫人真的很忙:“你阿娘已经为四郎选好了几家女孩子,只等今天见面,改日再请来聚一聚,就要定下了。”
好吧,蔡令仪默默点头,表示自己今天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