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一辆马车从魏国公府门前出发,径直朝城西驶去。车内是阮青黛带着兰苕。
“从太学院讨来的名单可带了?”
想起什么,阮青黛问道。
兰苕立刻拿出了卷轴,“姑娘,在这儿。”
昨日只顾着救人,阮青黛还未来得及翻看名单。今日好奇地展开扫了一眼,竟一下就看到了个熟悉的名字。
“晏闻昭……”
兰苕凑过来,也瞧见了这个名字,惊讶道,“他竟然有资格参加荇园春宴?同为上舍生,二公子都不在名单上。”
阮青黛重新合上卷轴,小声嘀咕,“阮子珩不学无术,若没有魏国公府的家世,连太学的门都进不去。哪里配与他人相提并论……”
马车行过闹市,喧嚷声也逐渐大了起来。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兰苕好奇地掀开帘子,朝外张望了一眼。
只见一群非富即贵的年轻人围簇在街边,有的拿着石头,有的拿着沙包,一边嬉笑,一边朝被堵在角落的杂耍艺人砸过去。
“怎么了?”
阮青黛问道。
兰苕皱眉,“又是一群公子哥儿在仗势欺人……”
“还真不是。”
驾车的车夫扭头向阮青黛和兰苕解释,“老奴前几日从这里经过,看见那玩杂耍的在摊子前立了块牌子,来往者只要给一贯钱,就能砸他泄愤。无论造成什么伤势,他概不追究。”
兰苕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竟还有这种人?”
阮青黛也愣了愣,下意识朝车帘外扫了一眼,恰好瞧见了被砸得鼻青脸肿的那个杂耍艺人。
出乎她的意料,那人竟是个身材高大、四肢健全的青年。
“这般好手好脚的,做什么行当不行……非要用这种作践自己的法子?”
兰苕小声道。
阮青黛却不置可否,“或许是没了户籍的流民,无路可走,才沦落到这步田地呢。”
南靖律法,流民被排除在士农工商之外,不能耕种,不能科举,亦不能被商户雇佣。
车夫也出声道,“即便是流民,每日卖艺所得应当也能过活。可他却偏要定下这一贯钱的高价,羞辱自己……怕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阮青黛若有所思,在马车行到那杂耍摊前时,才吩咐兰苕,“给他一贯钱吧……外加一张松竹斋的帖子。”
兰苕愣住,“姑娘?”
“去吧。”
“……是。”
马车停稳,兰苕掀开车帘跳下车。
那几个嬉闹的公子哥已经扬长而去,围观的好事者也一哄而散,只余下一地狼藉和默默收拾残局的青年。
“啪嗒——”
一吊钱被放在摊子上,那青年连头也没抬,转手便递过来沙包和石头。
“这是我家姑娘赏给你的。”
兰苕往后缩了缩,伸手又将松竹斋的帖子压在了那吊钱底下,然后便扭身回到了车上。
那青年动作顿住,终于掀起眼,看着马车从他的摊子前径直驶过。
“……”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目光落回松竹斋的帖子上,刚要伸手去拿,却听得有人唤了一声。
“陆啸。”
听到有人准确无误唤出自己的名字,陆啸的眼神霎时变了。他猛地转头,眸光如同锋利的暗箭刺向来人。
竟是个穿着单薄长衫、木簪束发的文弱书生。
书生不紧不慢地踱步上前,与魏国公府的马车擦身而过,莫名带起一阵风,吹响了马车两侧的御赐金铃。
马车内,阮青黛似有所感,鬼使神差地将车帘掀开一角,却只扫见一道清瘦如竹的背影。还未等她看出什么,马车已经拐过街角,那背影也消失在了视野中。
阮青黛这才放下车帘,往后一靠,阖上眼,“到荇园叫我。”
“是。”
另一边,陆啸直直地盯着走到摊子前的晏闻昭,青肿的伤痕模糊了面容,却没挡住那双眸子里的杀伐狠厉。
“什么人?”
这样的眼神,晏闻昭倒是十分熟悉。
就好似落入陷阱后浑身炸毛的猎物,再怎么惊惧不安,也要端出最凶狠凌厉的反扑架势,其实不过是垂死挣扎。
晏闻昭唇角弯起一个弧度,从袖中拿出装裱好的画卷,放在陆啸的摊子上,“将此画送去如意馆,可换五百贯。”
陆啸愣了愣,眉峰皱起,“什么意思?”
“一贯钱,便任人羞辱。若给你五百贯,可愿替我卖命?”
“……”
陆啸眉头皱得更紧,捏紧双拳,警惕地打量晏闻昭。
身板如此单薄,一拳便能放倒;衣着如此寒酸,整个人绑去卖了也换不来一贯钱;还有这病恹恹的苍白脸色,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