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月光薄透如银纱。
穿过长长的走廊,拐过几道弯,他们才来到褚氏宗祠。
宗祠内的大殿庄重威严,正中央的牌匾字体遒劲有力,两边巍峨粗壮的柱子托起整片屋檐,如同岿然不动的守护神,守护世家百年兴旺。
姜春望着上方摆放整齐、不染一丝灰尘的牌位,那上面有的是鞠躬尽瘁的谋士,也有的是战果累累的将军……褚聿之曾一个一个带她认过。
历史会一代一代流传下来,她转身笑问褚聿之:“我们以后的牌位也会被摆上去吗,那我的会写什么,褚聿之之妻吗?”
目光碰撞上的瞬间,姜春却慢慢敛了笑容。
“会的,春儿。”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倏地,她心一揪。
褚聿之领她走到殿后,他按下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下方缓缓现出一道平缓的斜坡。
墓室果然是建在地下,可当姜春穿过漆黑的地下通道,明亮如白昼的时髦房间却展现在她眼前。
姜春微微怔住。
“这是……墓室吗?”
“春儿喜欢吗?”
“我记得春儿对来路品很感兴趣,这里的台灯、家具都是我提前一年从海外定制,漂洋过海来到这里的。它们时髦又便捷,按下开关就能点亮整间房,光线明亮……春儿不喜欢吗?”
褚聿之眼底映着灯光,宛若潭水倒映一轮皎月,他说话不疾不徐,像往常给她读诗般娓娓道来。
“我……”姜春哑言,她张了张嘴,半晌才说:“我不喜欢。”
褚聿之叹了口气,无奈道:“春儿怎么不喜欢呢,春儿应该喜欢的。”
姜春没由来地一阵心慌,她扑到褚聿之身边:“不,我不喜欢……”
“这不应该是墓室吗,你说过的,中间摆了两具棺材,还有大师画的符和法阵……”
他抚摸着姜春的长发:“可有天我突然觉得那样太丑了,春儿陪了我生前,死后总要让你选择自己喜欢的。”
姜春拉住他衣角的手渐渐无力,她心脏疼得厉害,刹那间,眼底就蓄满了泪水:“不要……”
褚聿之捧住她的下颌,手掌滑至脖颈,他细细摩擦这指尖细腻的触感。
他感受到她的血液流淌在变慢,手腕却滴落一颗泪珠。
姜春脑袋昏昏沉沉,连带视线都变得模糊,她想伸手去抓住他,身子却一点点在软下去。
是她出现错觉了吗,他眼底的月光像被揉碎了,流着星星点点的光。
为什么不给机会让她说完,她不爱这些洋玩意,她喜欢雕花的木质屏风,不喜欢涂着象牙白色的油漆,她喜欢就着摇曳的烛光看他教自己……
姜春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只想为他拂去那滴泪:“不要哭……”
褚聿之紧紧抱住怀里呼吸平稳的姜春,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床上,又细心为她理好鬓间的发丝:“可春儿,有天我发现……我舍不得。”
他淡漠的眉眼温柔下去,看了她好一会,才独自走了出去。
不过几盏茶功夫,墙外已燃起了硝烟。
嘈杂的声音分不清是逃窜的、叫骂的、亦或是拍手称快的。
砰——
褚府大门被人狠狠撞开,一支队伍迅速冲了进来。
随之涌进来的还有一部分百姓,他们见到还留着长发、像是异类的的褚聿之,激动的情绪像是找到了目标。
“他就是那个XXX!”
“就是他和那群人狼狈为奸,听说张叔一家人就是被他灭掉的!”
“呸!真是狗娘养的东西,忘了自己八辈子祖宗姓什么!”
“大人,你们快杀了他,为民除害啊!”
“对,杀了他!”
“……”
这队人得了令不能动他,便分出一部分人搜查褚府,一部分人留下来看守。
人群中不知是谁朝他扔了一把烂蔬菜,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发臭的的东西砸向他。
“XXX,该死!”
褚聿之平时极爱干净,此时垂顺的长发沾了脏东西,刚刚碰过春儿的地方也都脏了,他皱了皱眉。
他今日穿的衣服是易燃的丝织品,月光下,泛着不正常的油亮光彩。
队伍搜查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这么大的府邸竟然就他一个人。
不过他们又觉得十分畅快,卖国求荣,最后没人愿意陪在他身边,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他们列队在两边,静静等待首领到来,褚聿之也是。
看到门口出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褚聿之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从怀里掏出一盒火柴,手指微微用力擦拭,点亮了一丝火光。
在那人震惊的眼光中,他丢掉火柴,接触到衣角的瞬间大火就开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