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庆楼是汴京城中最大的酒楼。
就算是在国都汴京,它的规模亦令诸多竞争者难以望其项背。只见三层高楼屹立于汴京最为繁华的崇明街,在四周一众低矮建筑的映衬下,分外夺目。
其建筑亦是雕梁画栋,最富意趣的乃是主梁枋上所绘的前朝名画《老饕进食图》。
这画颇为奇特,虽名为“老饕进食”,画中却无饕餮,只余残肴,唯有画卷尽头处出现几枚沾了酒渍才显现出来的硕大脚印。倒也贴合酒楼主题。
入内则不得不赞其构架布局之精巧绝妙,一楼打通后放置桌椅,二楼为雅座,三楼设厢房以供住宿,最为精妙之设计则是其贯通三楼、位于正中的回旋楼梯。
其间佳肴更是回味无穷。除汴京的地道美食外,这里还汇集了大晋境内各个地区的特色菜肴,上至八珍,下达小吃,更是少不了各色美酒佳酿。
以上种种,使得自长庆楼从落成开业始,便日日皆是顾客满门,从晨起开市铜锣初响时楼前长队如龙,至夜间闭市铜锣再鸣时楼内杯盘狼藉,其生意可不能用一个“好”字来形容。
也因此,长庆楼成为了一个鱼龙混杂之所,但却无人敢在这里闹事。
只因有传言,其背后之主背景深不可测,且有身手高超的护卫隐匿在酒楼各处,上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在这里闹事的地痞无赖现如今早已是不见踪影了。
然人可以约束住自己的行为,却难以闭得上自己那一张嘴。
一个人只要能有一壶酒、一碟下酒菜,再几个酒肉朋友,就能胡天侃地一个时辰还意犹未尽。
一楼向来热闹又混乱,四面八方的谈笑声与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寻常人哪有那闲心仔细分辨你说了什么。至于楼上,则更是不必担心,大门一关便能落个清净。
譬如二楼这一桌。二楼是雅座,座位不如一楼那么多,桌与桌之间多以屏风相间隔,且有部分临窗,虽不如厢房环境那般严密,倒也别有一番意趣,不失为一处品茗论诗的好去处,适合京中有闲或有钱之人。
这桌坐的就是二位纨绔。
说他们是纨绔,倒也不甚妥帖。
真正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的子弟,或是已谋得一官半职,或是于国子监中进学,自然是无暇来此蹉跎的。
然余者,家中有父亲或叔伯在朝为官,官位并不高,却也实实在在跻身为士,再加上本朝对商业的压制并不如历朝那般严重,因此也有不少官宦经商,稍稍积累了些许财富。
但又因其官职不高,所以这些官员尚且要为自己谋划出路,自然也就分不出更多精力来培育子孙。
这些少年们有较之平民百姓富足的生活,但精神生活却无法与物质水平相当,眼界是无法与前者相媲美的。他们自认高人一等,却又无法触摸到心心念念的权利,是真正的有钱又有闲,平日最爱做的事,便是招呼几个“志同道合”之友,于雅座相聚,借酒消愁,大谈时事。
这两位就是此种情况。
他们都有秀才功名,然今年秋闱却双双落榜,颇受打击,时常相约于此,共抒心中郁郁之情,今日亦不例外。
酒过三巡,王公子脸颊酡红,眼神已有些迷蒙。他重重放下酒杯,叹道:“赵兄,你可闻如今朝中局势?”
按理说,平民不得妄议朝事,但这会儿二人皆是酒意上头,彼此也知根知底,因此只要谈论时压低声音,事后再守口如瓶,倒也没什么。
因此赵公子也没阻止:“怎么,王兄有何高见?”
王公子环顾左右,见四周无人,方凑近赵公子,说:“我听闻……”说到这里,他以手指天,代指帝王,“有立储之念!”
赵公子瞠目结舌:“此话当真?”许是太过惊讶,他的声音拔高不少,王公子沉浸在分享小秘密的激动之中,也没注意。
赵公子喝了一口酒压惊,又问:“那,属意的可是这个?”他比了个“二”的手势。
王公子一脸讳莫如深。
赵公子会意地颔首,脸上又流露出些许不屑:“啧,是谁,也不该是他吧?”
王公子虽没接话,但其勾起的唇角,显然满含赞同之意。
实际上,并非只有王、赵二人作此想法。
前不久,二皇子被封为贤王,又与备受皇帝恩宠的国师一同监国,但在此之前,他却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一无显赫声名,二无卓越功绩,出身更是不高,唯一能被人津津乐道的,只有一张脸而已,委实是难以服众。
王公子咽下口中的菜,对赵公子挤眉弄眼:“别的不说,他那张脸啊,真是绝!”
“哦,怎么个绝法?”
“那脸白得,我看连那些女人都要自愧不如,眉眼也勾人得紧,眼里就跟含了水儿一样,看我一眼,我这心里都发痒。”
“哈哈,你可得了吧!”
“哎,你见到就知道了!我看呐,说不准他就是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