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俱是黢黑,唯有烛火稍显黯淡的光透出槅扇。风吹树摇,树影便与那斜斜投落的窗影交缠起来,一如形状怪陋的鬼魅在张牙舞爪。
柳色有些坐立不安,等待有时远比想象得更令人焦虑。
方宏迟迟未至,那两个人也不见踪影,莫不是计划出现了什么纰漏?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便见沈淑忽而出现。
可柳色不仅没有定下心来,反而愈加不安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她问。
沈淑颔首道:“情况有变,”她没有细说,只叮嘱了一句,“待会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来,也不要害怕,等我们回来找你。”
柳色有些不知所措,可她心知自己力量微弱,能做的只有不给他们添乱。既然沈淑这样说了,她也就不再多问,只道:“我明白……你们也要当心。”
“放心吧。”沈淑笑了笑,便转身匆匆离开了。以防万一,她又在门上用阴气设了一道屏障,既是为了防止柳色出去,也是担心会有什么旁的东西进来。
沈淑之所以如此焦急,是因为谢必安已经和化身为方宏的恶鬼交上手了。
方才,她与必安还在静观其变的时候,那假方宏却已经敏锐地感知到危险,竟是转身就要逃走。好不容易将这狡猾而善匿的鬼引出来,怎能再让其逃之夭夭?必安只来得及给沈淑递了个眼神,便提气追了上去。
沈淑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她先处理好柳色的问题。
柳色本是一个凡人,他们之所以同意她参与此事,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若那方宏并非恶鬼所化,由柳色出面反而更妥当一些。但这毕竟是有风险的,被她知晓阴间的存在事小,若她因此被波及——受伤乃至殒命,那后果就严重了。
好在柳色是个聪慧的姑娘,不用沈淑过多交代,便已知悉当下的处境,不会贸然出来添乱,沈淑也能放心地去协助必安了。
沈淑循着谢必安的气息找去,最终到了一座距离方府不远的矮山。时值寒冬,山上荒芜一片,人迹罕至,显然是谢必安刻意将那恶鬼逼至此地,以免牵连到旁人。
林间小道上,假方宏一边躲避着谢必安的攻击,一边迅速向前逃窜,看来它心知自己绝非白无常的对手,故只求能够脱身,以免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沈淑略感讶然,依必安之能,竟让它跑了这么久还没追到么?
就在这时,谢必安亦发现了沈淑的到来,但他此刻分.身乏术,只言简意赅地传音道:“去山顶,这是一只欲色鬼。”
“好。”沈淑回道,无需多言,她已明白必安的意思,取出鸣骄来,以琴音作刃,配合谢必安的攻势,一道将这欲色鬼逼上山顶开阔之地。
所谓欲色鬼,原是精怪,喜淫.欲且善与人交会,因此能随人心喜好而变换面目,此前便是一直变成方宏的模样迷惑世人。
其原型是猿猴,亦通猿猴之性,所以它一进入山林之中就如虎生翼,倒也无甚奇异之处了。
沈淑将鬼力注入弦中,随着拨弦的动作,铿锵乐声化作一道道锋刃,接连不断地向欲色鬼劈去,与此同时,琴音也能干扰欲色鬼的神智。
这山本就不高,转眼间,山巅已近在眼前。
前方无路,后有堵截,欲色鬼见状,干脆化为原型。
它的身形颇为魁梧,足有一丈之高,浑身覆盖着乌黑粗茁的毛发,独独面部是张丑陋的人脸。此外,与普通猿猴最为不同的便是其两股之间那硕大的器官,大剌剌地耷拉着,即使是远观也分外狰狞。
不过也只是看着可怖,实际上欲色鬼的战力并不强,它最精通的还要数把控人心一道。
它眼睛一转,忽而口吐人言:“你们若杀了我,也就别想知道方宏的下落了!”
事关谢必安的魂魄,尽管知道这精怪生性狡猾,沈淑还是无法全然不在意,听闻此言,手下不由一顿,当即弹错了个调子,已经成形的音刃复又消弭。
欲色鬼抓住这个时机,向不远处的悬崖纵身一跃。
这座山的山势有些奇特,一侧是平缓的山坡,沈淑他们便是从这边上山,另一侧却是断崖,与对岸的山形成一个狭窄的夹缝。山两侧相距不远,若依猿猴的弹跳力,未尝没有横跃到另一座山的可能。
看来,即使是到了这个地步,欲色鬼也不愿正面对上他们,想方设法只为了一线逃离之机。
沈淑很快就意识到欲色鬼所说不过是妄言,既然它都已经化成方宏生活了一年了,真的方宏怎么可能还活在人世呢?怕是连魂魄都已经被它吞噬了。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支由精纯鬼力化成的箭矢没入了欲色鬼的后心,箭身延伸拉长,将那遭受重击的欲色鬼捆了个严实。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手持弯弓、神色冷峻的谢必安刚好抬眼,与她对上了视线。
欲色鬼大抵如何也想不到,如今这位白无常一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