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只见一把古朴的长剑从车厢外伸了进来,剑身浑然一体纹路天然,不带半分金属气,似用原石雕凿而成。
车帘被剑柄架开,皎洁月光如水泻入车厢内。
漱羽抬眼,看见持剑人一双冷峻锐利的眼睛,面上有不加掩饰的警觉。
栾白石看清了车中的景象:车中女子一身珊瑚色的软烟罗裙,肩披同色长帛,头戴一顶竹质幂篱,垂下的纱罗挡住了脸,衣裙首饰低调却难掩华丽,是个官家小姐的装扮。
一旁的丫鬟橘衫绿裙,明眸皓齿,只是似乎被栾白石突然的动作吓到,面色惊恐,僵愣了一霎,方才喊道:“臭道士无礼!”
小姐竖起手,丫鬟闭了嘴。
“银耳,扶我下去。请道长好好检查一下,否则我们也不敢再上路了。”
栾白石后退了一步,和车上下来的二人始终保持着距离,视线一直停在那戴着幂篱的小姐身上。
二人虽是受了惊吓动作迟缓了些,却丝毫没损失半点仪态。小姐弱柳扶风,倒让人忍不住想搭把手。
玉简年纪小,以前不曾见过什么世面,此番是第一次跟着师父出来伏妖,视线不自觉地发直,一时忘了要做什么。
银耳察觉到,眉头一拧,语气便有几分不善。
“小道士,你们倒是好好检查检查,你手里捧着的那是照妖镜么?可照出什么没有?”
说着还伸手在玉简捧着的伏妖真鉴前嚣张地晃了几下。
银耳受的伤不轻,但此刻有神君在背后撑腰,自然有恃无恐。她本就是睚眦必报的火辣性子,看着栾白石师徒俩,想到自己近千年修行因他们毁于一旦,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元气大伤,非上去抓挠他们几下解气也好。
玉简面上涨红了,只好看向师父。
栾白石已经将剑收归入鞘。他在二人下车时便看得很清楚,她们身上没有妖气,马车和马也都没什么异样。
“没问题了。玉简,帮两位重新上路吧。”
玉简慌忙跑到树下。他年纪虽小,但每日练功勤快认真,一身力气倒是大得很,没费什么功夫便把马车从坑里拉了出来,将马重新套好,赶回到了山道上。
银耳最后睨了玉简一眼,扶着漱羽准备上车。
“姑娘。”
漱羽动作一顿,却没有转头。
“往后若是非要漏夜赶路,还是选择宽阔的官道,这山间小路坑洼难行,容易出事。”
这道士在“非要”二字上着意加了力道,似是好心的忠告,却带着警告的意味。
漱羽隔着幂篱看过去,男人身型颀长立在山道上,月光为他一身素袍镀了层柔光,虽然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到他凌厉的视线。
有点意思。她在轻纱后的唇角勾起。
“多谢道长提醒,我记得了。”
微风将幂篱的轻纱扬起,有一瞬栾白石看见了女子低垂的眉眼,眼角一粒珊瑚色的小痣,似牛毛针扎出的血点。
他垂落身侧的手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师父,怎么办,那绿瓢妖受了伤,我们还追么?”目送马车走远,玉简不甘心地问。
栾白石负着手,薄唇紧抿。
“谁说是绿瓢受了伤。”
说是小姐受了惊,那丫头倒比小姐还要惶恐不安。
他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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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进了玉京城时天光已经大亮,街道上行人渐密,来往如织。
银耳坐在驾车的位置,一只手虚执缰绳,虽说是让她赶车,可这马车并不需人驾驶,一路稳稳当当方向明确。而神君坐在车中,一路上半个字也没讲。
方才在车厢中时,神君将手指抵在她肩胛位置,便感到一阵奇异的暖流进入身体,直到那道士掀开车帘的前一刻,她伏妖阵震伤的翅膀收了回去,变回了人型。
银耳一路犹豫着想道谢,却感觉车中的神君似是乏了,便一直没敢开口。
又不禁暗自为自己这想法好笑:这可是玄都上神,为自己一个小小的鸟灵疗伤,怎么可能就累到了。
元气渐渐恢复,她开始有心思四处观察:神君进了这玉京城里,是要做什么?
正想着,马车驶进一处宽街,石板道上清脆蹄声渐缓。
银耳抬头看着前方牌楼上三个字:休祥坊。
“停车。”
车内人终于发话。
银耳回过神来,马车停在了一处宅院门口。
宅院东南角一座朱漆大门,门扉隐于廊庑之下,十分低调。只是那孔雀蓝的琉璃瓦、门簪雕镂的祥云瑞兽、门前莹润发亮的如意纹抱鼓石,处处透露着主人的不俗品味。
车帘掀开,一只纤纤玉手伸了出来,银耳反应极快,扶着漱羽下车。
银耳见漱羽径直往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