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山妖嗤笑:“原是要来审我。”她微微抬起下巴,“还当真招来了个执金吾不成?”
苏聿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弦姑娘既对白叶芜草这般熟悉,想必是长自高门大户了。”
庭山妖:“别废话。”
她很困。
苏聿:“……姑娘怎么中的毒?”
庭山妖冷笑一声:“你可以问得再直接点,直接问我和刘荥有甚牵扯。”
苏聿从善如流:“请弦姑娘解惑。”
庭山妖反问他:“若我是刘党,你待如何?若我不是,你又待如何?”
苏聿沉默片刻。
“弦姑娘,先前容玖与你说的,想来你现在半个字也不信了。然其中一事,确然是真的。”
她不耐烦地抿了抿唇。
他缓声道:“太医署内,藏有栖霞晚的残方。”
庭山妖的指尖掐着粗糙杯身,忽地一松。她仰起脸去寻他的方向:“陆先生的言下之意是,我若是刘党,太医署就不会给出残方了?”
苏聿未发一言,算是默认。
庭山妖猛地将手中杯子朝他砸去。
苏聿猝不及防,身体却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微微一避。粗瓷皮糙肉厚,落在地上一声闷响。
她气力不够,就算他不躲,杯子也砸不到他身上,此番也只是叫杯中水溅到了衣摆。他重新抬起眼,却见她倚在竹榻上,唇角弯成一个讥诮的弧度。此时周围无人,苏聿不得不开声:“弦姑娘。”
“陆大人。”她道,旋即摇了下头,“罢,想必这也不是你的真名姓,但姑且这么称你。”
方才发作了一番,她已有些发晕,此时强行将那股不适忍下,端道:“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她慢慢挺直背脊,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威胁这种事,需抓得住对方的把柄,才可算有用。然,即便你将栖霞晚的药方完完整整地拿出来,我也未必能活到解药得成的时候。
“我如今仅剩一口气吊在这里,已无甚可惧了。陆大人以为呢?”
庭山妖摊开手掌:“你也不必再费尽心思套我的话了,现下直接结果了我回去邀功,岂不更省事些。”
苏聿垂下眼睑。
良久,他淡声道:“姑娘若真已将性命置之度外,又为何愿意让容玖将某带上山来?”
庭山妖方才只顾着痛快,此时头晕得更厉害,不得不扶住竹榻的把手,有些散乱的发垂在脸侧,只余半边脸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我自然是想活的,但若要受人所制,不如立时死了。”
苏聿轻轻呼出一口气。
“陆某今日如何能到这山中,姑娘聪颖,想必已有答案。”
忍过这一阵晕眩,庭山妖缓缓拧了眉:“皇命?”
苏聿不答。
庭山妖笑了:“新君竟养成了这般优柔性子么?”
她咂了咂舌。
“明知这山中可能藏有逆党,还不派兵将此处围了,一寸一寸地翻个底朝天。再不济,也该放把火,烧个干净才是。”
这言辞说着凶狠,苏聿听在耳中,却莫名觉着有些孩气,咳了声,压住零星一点笑意。
耳朵灵的庭山妖隔着覆眼的布瞪他:“你笑什么?”
“诸如放火烧山此等,并非可轻言之举。但某听姑娘所言,似乎很是不以为意。”
“一个和逆党牵连甚广的人,哪会是什么良善之辈?陆大人,你今日所见的这个废人,放在过往,该是无恶不作之徒,劝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为妙。”
她像一个耍赖的幼童,带着懒洋洋的笑意:“你在这耗得再久,也只能等到我的葬仪。其余的,什么都不会知道。”
他亦轻笑,温声回:“无妨,某愿为姑娘执绋。”
庭山妖磨了磨牙。
两人一站一坐,隔着地上一个孤零零的茶杯无声对峙。
不远处在地上啄啄拣拣的麻雀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瞅了瞅这奇怪的一幕,又低下脑袋专心致志地觅食了。
许久,苏聿开口:“弦姑娘,适才冒犯了。”
庭山妖没有说话。
苏聿抬眼:“弦姑娘?”
她歪在竹榻上一动不动。
他陡然一惊,两步走近前去,伸手探她鼻息——
睡着了……
苏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睡着的时候,没了针锋相对的戾气,倒显得柔和可亲了些,可惜醒来就扎手得很。
苏聿收回手,顿了顿,拿起竹榻边的东西。一个如意楼芸豆卷的盒子,是刚才那个叫冬至的女童垫在膝下的,里面已经空了。
他看了片刻,将盒子放回去,尔后看了眼微微飘动的袖摆,移到风口上站了。
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容玖推开院门:“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