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高张,月影沉浮。
与昨夜相比,今夜的小院可谓太平。屋外小童们只留下了值夜的立冬一人,屋内的庭山妖喝了一大碗药后,已安静睡去,玦娘则留在一旁看顾。蓝玺来看过几回,见一切如常,便也先回去歇息了。
容玖在小院外的树林中找到了独自一人的苏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树木掩映后的小院灯烛,静谧宁和。
“已经帮你传话梁大监了,明天会休朝一日。”他走到苏聿身侧站定,“事出突然,你也走得急,他老人家找不到人,险些被吓出毛病来。幸好知道你去了守衡堂,否则宫里该被掀个底朝天了。”
他今日上下山了一趟,在马车里窝得久了,此时闻到林中新鲜的草木味,不由得伸了个懒腰。
“唔——你要的东西已经带来了,信也让人送去给景承了,是药堂的学徒特意到廷尉府求见后交到他手上的,放心吧。”
“嗯,多谢。”
容玖奇道:“说来你写了什么要紧事?千叮万嘱我一定要确保信亲手交到景承手上的。”
“……容玖。”
“嗯?”
苏聿望着木屋窗纸上模糊的影子:“你有想过,为什么始终找不到废帝的尸骸么?”
容玖一愣,压低声音:“你确定要在这儿谈这种国事秘辛么?”
苏聿失笑:“无妨。”
容玖认真思索起来。
他那时身为军医,本无需上阵,然苏聿彼时重伤初愈,余毒未清,他生怕有个闪失,硬是讨了匹战马,跟随攻入宫城的大军进了昭华门。
时至深冬,那晚却无雪,连着前两日的余雪也一并被凛风刮了个干净,现出献京城清晰分明的线条。苏聿凌央率领摇光军一路攻入京内,势如破竹。景承则另带着三千轻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住摄政王府,在密道口生擒了刘荥。
而宫城内的王军精锐,早已被之前的大战消耗殆尽。入了昭华门,苏聿一声令下,十几道宫门便悉数落入摇光军的掌控之中,未来得及逃走的刘党爪牙如瓮中之鳖,全被抓了起来。
废帝苏寄,已然是束手待毙了。
数千精兵将宣元殿围得密不透风,黑云压顶,满场肃然。华美庄严的宫殿形容冷落,萎顿而了无生气,只余檐角下悬挂的盏盏铃铎,依然随风叮叮咚咚地响着,似在冷寂的夜里招魂一般,一声叠着一声。
银甲白袍的将领命人将擒获的贼党押走,随后走向年轻的王君,捧上长剑:“殿下,请下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苏聿身上。饶是向来只待在在军帐中的容玖,置身此景,也不由得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
苏聿沉默半晌,接过了凌央手上的长剑。
“你们都留在这里。”
说罢,苏聿提剑,一人缓步登上了宣元殿前的长阶。
众人惊诧。
容玖率先走上两步要拦,着急道:“不行,你还有伤——”却被凌央抬手拦下:“殿下想必还有旧账要与苏寄清算,随他去吧。”
“可万一里头有埋伏——”
“殿下自有主张。”
凌央说着,冷冷扫了一眼身后众将。方才还有些异动的军队耸然一惊,迅速恢复了冷肃威严的模样。
容玖无法,只能紧张地望着苏聿走上高台,步入深渊一样的殿门。
一弯残月升至中天。
左等右等不见苏聿出来,容玖愈发不安,觑了眼身侧面无表情的凌央,几番话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吞了回去。
“吱呀——”
紧闭的殿门再度被推开,众人一震,纷纷望去。却仍是只有苏聿一人出了殿门,手里拎着不知什么物什,步下阶来。
容玖唬了一跳:“那不会是——废帝的人头吧?”
凌央:“不是,人头没这么小。”
容玖:“……”
“苏寄不见了。”
苏聿肃着脸,随手将东西放进容玖怀中。容玖愣愣接过,定睛一看,却是传国玉玺和退位诏书。两样简单的物什瞬间变得重逾千斤,惊得他险些撒开手,又赶紧把它们抱稳了。
“要搜吗?”凌央问。
苏聿不语,若有所思。
“报——”
一名校尉匆匆跑来,拱手:“启禀殿下,余公公已被擒住,他声称有昏君的口谕,要传话给殿下。”
“带过来。”
“是!”
不稍片刻,几名兵士押着一名宦官上前,将他往地上一掼:“跪下!”曾近身侍奉皇帝、在宫内呼风唤雨的大监狼狈地朝前一摔,半晌没爬起来。
苏聿嗓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惮赫:“苏寄在哪?”
余公公匍匐在地,抖着嗓音开口:“陛……陛下已在望鸾宫自裁,命奴……命奴转告殿下一言……
“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