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中走完一圈,玦娘扶着庭山妖到院中设下的竹榻歇息,小寒秋分端着药碗过来接手。立秋趁着方才屋中没人时,已迅速将里里外外洒扫了一通,抱上各种杂物,与林中的白露等人往前头的大院子去了。余下蓝玺几人,则顺势在院中简单用了吃食。
借着庭山妖吃药的空隙,容玖见她歇息足了,精神亦不差,便将昨日所言,本想接她进城、后改为送她到容家的打算,细细说与了她听。未曾想,庭山妖喝完药,压下舌上的饴饧,摇了摇头。
“献京城我不会去,渊清山庄……也不去。”
此话一出,不止玦娘容玖,连蓝玺也诧异扬眉。
容玖揉了揉眉心,认真道:“弦姑娘,某不说玩笑。若仍一直待在山中,不说此次这般陷入险境时差些无人可救,只说再过几月,天气转凉,恐这山上就更加住不得了。且不知蛊会何时再次发作——”
“容先生。”
庭山妖止住他话头。
“我是所谓逆党余孽。
“你觉着……我走得了么?”
她话中所指不言而喻。苏聿负手立在一侧,并不作声。
“况且先生当初,一不知内情,二因恩人所托,所以愿尽心救我,之后也未计较我的真实身份,可容家未必。”
容玖蹙眉:“弦姑娘不信容家?”
“非也。”
庭山妖咽下饴饧,将口中余甘细细咂遍,复道。
“渊清山庄,于江湖于朝堂,皆可称清贵。数代杏林行医救苦,又潜心医药修书问典,以济苍生,受天下江湖敬重。族下门生亦多入仕,拜为卿相。前朝乱时,容家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声望愈盛。
“这样的容家,若是收留了逆党,该如何自处?”
庭山妖声音不大,语气却凉。
“先生便不怕贵庄数代清誉,被我毁于一旦么?”
容玖怔住。
蓝玺默然半晌,将铁杖往地上一杵,沉沉叹气:“你何时在意起这种附赘悬疣的世故人情了?”
“换做旁的,我自不会管。”庭山妖咳了两声,“但先生既救我一命,我便不做恩将仇报之事。”
她又将脸侧向容玖:“我知先生心善,亦知容氏高义,但即便渊清山庄愿意,我也不会去。”
玦娘趋前两步,还想再劝:“那倘若下次,容先生无法赶到——”
“那便是我命该绝,无可奈何。”
庭山妖说罢,也未等容玖应话,示意秋分小寒搀自己起身,进屋去了。
良久,蓝玺拄起铁杖,打破院内静默:“都愣这做什么?玦娘,东西收拾了给容玖腾地方,大半日过去了,针还未动到半根。”
玦娘回神,低声应了。容玖无声叹气,自去舀水洗手。
见两人各自忙开,蓝玺转身看向苏聿:“陆先生,借一步说话。”
苏聿颔首。
跟着蓝玺走到院外,面前的老媪缓缓站定,转过身来。
“陆先生,老身且把话放在这里——弦哥儿若想离开,任多少兵马围住庭山,也奈何不了她,眼下只是她不肯走罢了。
“你若要去回什么话,谋划什么动作,老身劝你们省起那份心思,别当这满山老弱病小,便可随意磋磨了。”
苏聿垂眼:“不敢,前辈言重。”
蓝玺“哼”的一声,并不信他。
“况且弦姑娘既然不离开,某便没有横生枝节的必要。”
蓝玺心说未必,却也不欲再与他多说,只道了句“还算识趣”,便自回身进了院子,到屋内看容玖施针了。
一时间,院前只剩苏聿与玦娘二人。
将案上的东西收拾齐整,玦娘挎着食篮走近院门,朝他一福:“陆先生。”
苏聿回礼:“玦姑娘。”
容貌秀丽的青衣女子似有踌躇:“妾该去收前儿洗的被褥枕席了,先生……可否请先生相帮一把?”
他温声:“自是当然,姑娘客气。”
玦娘面色微红,再度谢过。
两人走入林中。
苏聿回头望了眼庭山妖的小院,状作随意:“某常觉这几处院落颇有野趣,不知是出自何人手笔?”
玦娘抿嘴笑了笑:“此处本是蓝玺一位旧友的居所,因她长年游历在外,便将此处借予给哥儿养病。不过,”她点了点前方,“原先只有前头那些屋子,后来容先生来了,说人多的地方不适宜哥儿静养,这才辟了现在的小院出来。”
“原来如此。”苏聿顺着话头又问,“某曾听闻,当时找到容玖亦是出于情急?”
“是……那次凶险不亚于前日。也是容先生心善,二话不说便跟着蓝玺来了,忙了两个昼夜,才把哥儿的一口气抢了回来。”
“冒昧一问,姑娘该是在弦姑娘身边许久了罢?”
玦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