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的泪珠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流到唇畔,猩咸的,我们都在无声地哭泣。
等到哭累了我们相拥在我的小木床上昏昏睡去。
第二天一睁眼就看到他坐在我的旁边焦急地看着我。脸上的刮伤已经抹上了药,头发也被梳的顺滑。见我醒了他起身要去拿东西,那背影好像走了再不会回来似的,我急忙攀上他的后背。
"我要走了,我应该要走了,我的国家需要我。"
"报纸吗。"
我默不作声表示默许。
他轻抚我的发丝,"我知道,我们这个时代有很多身不由己……"
在阿廖沙每天坚持不懈地安抚下我的情绪逐渐稳定,但越是临近出发时间我越是焦急难耐,每天粘着阿廖沙才能缓解我分离的焦虑。我知道,我的故乡,我的同胞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在当下的至暗时刻,人们需要的是希望和信仰,我希望我们可以带回去一些精神和希望的火种。
白天我拼死学,恨不得把所有的知识塞进脑子里,不管有没有用我也一定要带回去,阿列克谢非常支持我学习,当我在图书馆啃书的时候他就坐在我旁边静静地做他的事情。晚上一个人在宿舍我就变成了双面煎的鱼,一面舍不得我刚开始的爱情,一面放不下我的祖国和同胞。他害怕我一个人在做出格的事,每天晚上都会过来坐一会。
距离预计出发时间的前三天,阿廖沙约我出去。
即使是夏季,北境的夜晚也不是很炎热。我披着前几天他送给我的手织披肩,是他妈妈织的。他带我见过他的母亲,是一位很慈祥很博学的女士。她曾经来过中国。
两杯热茶,我们从克里姆林宫走到阿尔巴特大街,走到夜幕降临,走到华灯初上。我看着这条街上的一砖一瓦,想着我们曾经几度走过这里的回忆。从雪莱到泰戈尔,从茹科夫斯基到鲁迅,走一路聊一路。透过商铺橱窗看到的是我们略带忧愁的标签,与那天同维克托和玛丽亚一起坐在窗内的光景大相径庭。
走累了我们便坐在长椅上。夜幕降临,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
“你知道林徽因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听你说。”
“我就是突然想到,应该没有《那一晚》更适合描绘现在。‘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湛蓝的天上托着密密的星星;那一晚你的手牵着我的手,迷惘的星夜封锁起重愁;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两人各自认取个生活的模样’。”
“我听不懂中文,塔里娅你可以告诉我什么意思吗?
“就是我们现在的样子‘Мы держимсязаруки, инезнаем , очем беспокоитсядругаясторона. Вбудущем унас будутразныежизни’”
阿列克谢没有再说话,更加贴近。看着漫天的星子,没有人再说一句话,路灯的灯芯似是要点燃天边一角,想到此时正在这片蔚蓝东方的故土已被倭寇点燃了硝烟,不由得愁上心头。
“你会来找我吗?”我抬起头望向他。
“忘了我吧。”一阵温热触及我的眉心。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说话,我知道他们如今的处境也不是很好。
眨眼三天就过去了
阿廖沙,玛莎和维佳一起来送我。这个陪伴了我一年的,如钢铁一般坚毅的女孩此时眸子中也噙满了泪,维克托站在玛莎的身后轻拍她的后背。“留点时间给他们吧”维佳示意玛莎给我和阿廖沙单独告别一下。
透过阿廖沙眸子,我好像又回到了初遇的那天,也是我坠入这个名为“阿列克谢·尼古拉斯维奇”的湖泊的那一天。阿廖沙紧紧的将我拥入怀中,仿佛要将我融入他的身体。他的唇瓣擦过我的发间,眉心,鼻梁,脸颊,耳垂,他嘴里不停地喃喃道:“我的塔利娅,我的女孩,我的小月牙,我的小黑猫……”我的身体感受到他的颤抖,我的灵魂与他同频共振。
我听到了远方汽笛的轰鸣声,甚至感受到火车驶过掀起的尘烟正擦过我的裙间,摩挲着我的脚踝。
“来不及了,阿廖沙吻我!快吻我!”他捧起我的脸吻住我的唇,我踮着脚与他相吻,直到列车员的催促才结束。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无措地神情,就像只被遗弃的幼兽,他扒着窗边久久不愿松开。我握住他被汗浸湿的双手,将身子探出窗外,有一瞬间想要带他一起走。我摘下戴了十九年的平安扣系在他的脖子上。
火车驶动了,阿廖沙追了很远,直至火车卷起的浓烟将他的身影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