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挚亦是长长叹息一声,久久无言。
“是我害了你师妹,若非我当年心高气傲胡乱妄言,她也不会遭此横祸。幸而那人终有一丝不忍,来信问我,我才得知他心中的想法。若当真任由他造下如此杀孽,我非但无颜面对天地苍生,更要为害死一条幼小无辜的生命而终生难安了!”
话至激愤处,黄挚的声音都在颤栗,语调中满是痛悔之意。
“我万万不会允许他妄造杀孽,坚持要他将孙女送来由我教养。如此远远避开,自然无碍于她父母,我也能有机会对那孩子稍作补偿,以宽心怀。”
说完此番话,黄挚譬如被抽去筋骨,无力地依靠在廊柱上,声音疲惫不已:“晟儿,冥冥之中,天命之道自有定数,不可强求,你须切记。如今的结果,何尝不是我当年观天测命种下的因由。我这一生,后悔之事数不胜数,其中你大师父和你师妹,是我最对不起的二人,每每于午夜梦回,总是惊醒,后怕不已。或许将来某日,我能将我这把老骨头舍出去,还了这命债,才可放心撒手于九泉吧……“
谁知一语成谶,师父当真惨死于那人派来的杀手刀下。
宣晟于回忆中抽出神思,手中的不倒翁依旧笑得满面和煦,没有一丝烦恼能够干扰它。
若命运果然自有定数,盛德太子注定无子,为何偏偏会有温选的存在?
若命运可由人力改变,为何师父师母终究难逃惨死?
这一切,再也不会有答案。
自从在天权楼与师父深谈过后,宣晟彻底放下了对温憬仪的最后一丝排斥,无论她有多淘气、招惹多大的是非,都只是默默为她扫尾,抑或是接受惩罚。
只要她开了口想要的东西,他都心甘情愿陪着她去取得。
即便他要付出许多个漫漫长夜来补回该读的书、该写的字,依旧无怨无悔,甚至比起从前心中更为安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他的命数是在失去父母后遇到了待他恩重如山的大师父和师父师母,那么温憬仪的命数,或许就是在生死危机之后遇到了他。
守护她,就是他该做的事,直至如今,也不改初衷。
思及此,宣晟挥手扑灭烛光,那蜡泪终于不再滴下,而是浅浅凝结。
***
温憬仪真是恨死自己这一有心事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习性。
她眼睁睁看着铜镜里泛着黯淡的眼睛、略有乌青的眼下,心知肚明自己今日必定要露出痕迹。
心高气傲的永嘉郡主,屡屡在少师大人手下接连受挫,岂还有天理?
“不去了!”她一赌气,摔了手中犀牛角梳在妆台上,不满道。
可一转眼,又见妆台旁边原本搁置了不倒翁的地方空空如也,她又生出不服气来:“我偏要去,分明是我的东西 ,哪有被他占了的道理。”
这连番情绪转变,令进来侍奉的许阙愈发小心翼翼。
如今她可还是戴罪之身,若是惹恼了郡主将她打发回去,她后悔都来不及。
在永嘉郡主身边服侍,可比在庄主手下舒坦自由多了,郡主可不会对她百般约束要求。
“郡主,庄主吩咐我来请你。”她老老实实道。
袖丹嘴快:“你这‘你你我我’的毛病,究竟能不能改了,可别叫别人说郡主府上没规矩。”
许阙斜眼看她:“郡主都没说什么呢。再说了,这是在云浦,不是在郡主府,若是回了京城,我自然会改。”
“你!”袖丹不料她竟敢回嘴,一时气结:“无礼的山野女子!”
温憬仪“啪”地拍了妆台,烦躁道:“好了!都给我消停会儿!”
见两人都低下了脑袋,她才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总是这般针尖对麦芒的。许阙,你私下里的规矩差些我也不曾刻薄你,总之明面上不许落了给别人说嘴的把柄。袖丹,你心直口快也难免有冒犯的地方,我待你难道就不宽厚了?你们彼此之间应当互相扶持,同心协力,若再是这般鸡飞狗跳的,就统统给我洒扫洗衣去,让你们静静心。”
写云居里一时静悄悄的,素来好性的郡主今日不知缘何生气,倒令两个姑娘都涨红了脸十分懊悔。
璧青见状,岔开话题:“郡主,少师大人邀您今日去后山转转,眼下已近巳时,您要先用早膳吗?”
这是在婉转提醒她,时间快来不及了。
温憬仪没什么心情:“随意用些吧,你看着弄点。”
“是。”璧青蹲了个福礼,又问:“今日郡主要点谁随您一道出行?”
闻言,温憬仪看了看眼前低垂着脑袋的二人,“哼”道:“还一道出行,若是又在半途吵起来,我是不是还得劝你们的架?谁都不必跟着我,我自己清净。璧青,你也留下来,好好看着她们两个,若再吵,休怪我家法伺候!”
她语调又严又急,充斥着不可反驳的威严,令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