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缇在被捆了个结实的阿莎丝面前蹲下。
“啊在瞪我了,可怕。”把俘虏翻了个个儿,试图割开绳索的匕首当的一声扔远,拍拍女人蓬乱的棕发,手腕处金芒在她眼前掠过,看阿莎丝紧盯不放,夏缇有些惊讶,“想要这个?”
阿莎丝避开视线,在地上挣了一下。
数步之遥外,被母亲用破衣服护在篝火旁的小琉克茜紧闭双眼,以和母亲相似的姿态在沙地里蜷缩着,用力捂住双耳,按母亲和舅舅嘱咐的,不要去看那个白色的帐篷,也不要去听那里发出的任何声音。
阿莎丝嘴唇发抖:“我愿为奴……”
夏缇笑了起来。
“拉达,按他们马什堪人的传统,奴隶是不可以拥有任何财富的。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和外面那孩子都不再属于她,自然也不必再听从她的任何命令。”
阿莎丝敛起神色,即便心中万分不甘,她依旧遵照马什堪的传统,艰难地跪直了身体低头,要用额头去触碰胜利者的脚背。
夏缇立刻避开,猫一样抻长身体,伸了个舒适的懒腰,紧贴身形的黑衣也随之勾勒出了极窈窕的光影:“唔——困了。把地上这两个都丢出去,我要睡了!”
拉达又能动了。
把阿莎丝和没了头的尸体全捡起来,巨大的翅膀在地上拖动少许,颈部羽毛丰厚的少年带着响尾蛇般簌簌的声响离开了帐篷,利爪刨出沙坑,将男主人埋在里头,而后在篝火旁低头自闭。
小琉克茜依旧维持着紧捂双耳的动作,但她已经睡着了。
拉达看了一会小姑娘,见她即便非常害怕,依旧听话地保持着不听不看的姿态,他难以接受地把脸埋进了膝盖。
许久之后,他闷闷出声:“阿莎丝,为什么?”
枕着冷硬的砂石,阿莎丝咳嗽出声。
“为了活下去。”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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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而后金色的朝阳在地平线尽头如轻纱般升起,被月光冻透的库库里沙漠再一次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那火焰是冰冷的,它吹起了风沙中蹒跚而行的旅人们身上破败的麻布,像祭坛上妆点神像的黄金,和雀鹰们在天际盘旋的唳鸣一起,唤醒了面容枯槁的阿莎丝。
——是早上了。
她只怔怔地望了那朝阳一会,被绑缚在身后的双手指节一蜷,触到了藏在破衣褶里的另一把骨刀,于是她紧咬着牙关靠在冷硬的沙砾上,眼角余光紧盯着帐篷,耐心地割起了麻绳。
未几,在风沙中纯净得像一抔白雪的帐篷突然消失,黑发金眸的黑衣少女现身。
她一声令下,羊群中最为凶悍的头羊立刻人立而起,它犄角仰天,后足如怪异的魔物前行,随后在少女饲喂下喷了声鼻息落地,于是棉絮般铺了满地的羊群开始移动,它们相互拥挤着咩咩叫了起来,小琉克茜也醒了。
“阿妈?”
小姑娘迷迷糊糊睁眼,见嚓一声母亲割断绳索挣脱,而后她转身背对着自己,从沙地里刨出了舅舅的尸体:
只一夜,被割开了喉咙的男人就成了干瘪的木乃伊,在妹妹手上死不瞑目地大睁着凶煞的双眼,然后身体被舍弃,头颅则被破布裹了起来,成了女人背上一个小小的鼓包。
猝不及防目睹死亡,小姑娘惊骇地瞪大了眼,又茫然地重复:“阿妈?”
阿莎丝抬头看向天空,见指路的十字星不再明亮,而是和天际清透的浅蓝色一起被朝阳融成了不分彼此的金色,无法再为任何人指明前路了,于是她推开小琉克茜,压低了嗓音赶女儿:
“去,琉克茜,别管我了,去跟着她,奉承她,十年,二十年,哪怕倾尽一生,也要让她亲近你,信任你,然后得到她手上的金环。”
小姑娘哭花了脏兮兮的小脸摇头,被泪水沾湿的手背蹭出了好几道淤泥:“我不!阿妈,为什么……”
——为什么。
同样的问题,此刻正从夏缇手中接过食物与水的拉达也问过。
这灰鹰少年耳朵很灵,他看一眼旧主人和低声呜咽着想回家的小琉克茜,而后重又看向夏缇:
她昨夜干脆利落地砍下了偷袭者的头颅,将阿莎丝捆作一堆,打落了割断麻绳的匕首,如今却对阿莎丝的重获自由不管不问,既没有夺她性命,也没有像每一个新得到了奴隶的主人那样役使她劳作,明显打算放她自生自灭。
“为什么?”他又问。
“娃○哈?在想什么啊伊万,怎么给我这个……”往头羊背上一坐,从它肚子底下摸出一支红白外包装的饮用水拧开,夏缇面露疑惑:“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想杀你。”灰鹰少年艰涩,“她,明明,想杀你。”
夏缇笑了。
“原来是指这个啊!”
她仰头一饮而尽,手中水瓶化作光点消散:“只是不救,但也不意味着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