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娇向来做事留有余地,而女儿穆青绵行事则一贯不能吃亏。母女两人意见有分歧,穆云富一时不知该听谁的。
一个温柔如水,眼眸微红,一个目光清冷,神情肃然。看罢,穆云富乐呵呵一笑,上前打圆场:“能用银钱解决的事情便不是什么大事,如今是绵儿归宁的日子,何必提这当子事,惹人不开心?”
“是,老爷。”
独独青绵不是个听话的,她只说:“等我回去穆家,定要提一提此事的。”
知道穆青绵回来,不多时,老太太院中的孔妈妈前来请青绵:“三姑娘,老太太听闻你回来,特叫老奴过来请你过去一趟。”
穆青绵回眸朝着罗娇看了一眼,从前这老太太与她可并无什么交情,甚至厌恶极了她。如今倒是稀奇,竟着孔妈妈亲自来请她了。
罗娇冲着她点点头:“去吧。”
“那,女儿便先去了。”
青绵行礼过后,转身离去。
瞧着她的身影,罗娇抬眸看向穆云富,“老太太此番唤青绵过去,定是为了四姐儿的事。这些年,我隔在你与夫人之间,害你夫妻二人不睦,才有今日的局面。如今,她既已死,不论四姐儿曾做过些什么,她都是你的亲骨血啊!”
“绵儿一贯不喜欢她这个妹妹,更何况,若没有老四从中横插一脚,绵儿如今指定能择一个好夫婿。如此,你也轻易原谅了她?”
穆云富倏地想起与穆青绵对弈的当日,他被自己的女儿直言不讳地问出那些话,心中愧疚难当,面上的煞白藏了又藏。
罗娇言道:“当时是恨的,我只怨我自己多年来未曾为绵儿博一个好去处。可如今事已至此,怎能一错再错。四姐儿比绵儿还小上一岁,她已没了母亲,如何要我忍心再与一个小辈计较?”
他明知罗娇心性,却依旧纵着秦月音与老太太。以致小辈有样学样,多年来,姐妹二人亦是争斗不休。
“绵儿出嫁前用一些话骂醒了我。此事以致今日,有罪之人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是我未曾平衡家事。害了秦月音,亦害了你。”
“若我当时不曾听信母亲的话,未曾与你置气,亦不会是今日的局面。”
置气?
罗娇眸中有惑,有些顿住。
穆云富看向她,良久,这才道出积压于他心中多年的情绪与不甘:“娇儿,我对你是有怨的。怨你当日听了你父亲的话,始终不肯嫁与我,以致我被母亲逼得娶了秦月音。后来,我虽将你找回,明知你与秦月音之间的矛盾,却总是当做不知。原是因我并非良人,亦非光明磊落。我记挂你,却也过不去年少时,与你之间的隔阂。”
罗娇听罢,眸中的困惑一散而去,随之一笑。她早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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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站在穆老太太面前,青绵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从前,这位老太太不曾正眼瞧过她一眼,若是看见了,有时甚至会骂上一句:“一脸狐媚相,和生她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样。”
可她如今不仅答应了随给她三分之一的家财,亲自与罗娇致歉,甚至为了不让秦月音抖落出她曾经做的腌臜事,不惜沾上一条人命。
她不禁想问问,她的威严和声名便如此重要?竟重的过旁人的性命!
只是她未曾问,不知这老太太心里又打的什么算盘。
见到她,老太太沉声问道:“嫁去袁家过得如何?可自在舒坦?”
“多谢祖母关心。”与在罗娇旁说的不同,青绵神色多忧:“自然比不上在家里的。那袁大夫人是个不管事的,家中中馈由小妾掌着,二房和三房的夫人更加不好相与,倒显得她们才是我的婆母。随我去的嫁妆也尽数进了袁家的账房,如今还没要回来。”
瞧她马上便要哭哭啼啼起来,老太太心中有了下文。
她就说这丫头前几日忽然硬气起来是破罐子破摔,没了后路索性和她这个祖母顶撞起来,竟还威胁她,说要将当年之事告到衙门去?
如今到了袁家,受了旁人的欺负,还不是要乖乖回家中诉苦,等着撑腰。
“为人儿媳本就是不易的,何况那袁家,嫁去之前你便已知道是个什么摊子了。那可是你自个儿为了钱财,不管不顾要嫁的。如今知晓了,也要认的,这世上可没后悔药吃,往后安安分分过日子才是正道。”
这话的意思竟是她自愿的?
那不是没得选,不是?
青绵心中冷笑,倒也不揭穿,只等这老太太的下文。
果然,她悠悠开口:“昨日,四姐儿哭哭闹闹地从秦家跑回来,要见她母亲。可你也知道,那秦月音,我是按你的意思处置的,人早已埋在了黄土,现下,如何见得到?”
“今日,恰是你归宁。既是因你之故,那四姐儿那边,你这个做姐姐的也应当去看看,给她选一条路。”
老太太日日吃斋念佛,若遇逢年过节,少不了要安排人到城外去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