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声从屋外传来。
随即,清三低声回禀透过“视线”,清晰附和而来。
“张老爷,大少爷方醒,待小人先去通传一声,再请您进去。”
“好的不学,尽学来这些文人的迂腐做派,”
张老爷在屋外大声叫嚷:“我同贤侄说话,关你一个下人何事!”
大少爷轻吐出一口气,迟疑间,放回匕首,不疾不徐整理下衣衫。
正要装作无事,往前迈一步瞧瞧。
张老爷却已不顾清三阻拦,大步跨进来。
原正是同大夫人说过话的张客商。
如今他换了身整洁衣裳,脸盘洗净后依旧发黄,露出路上藏在脏污下的富态。
“张叔,”大少爷礼貌称呼,邀他落座:“您何时来的边关,怎先前也没让人递个消息?”
“我往来匆忙,何须劳烦,”
张客商不在意地摆手:“再说,如今城外匪患猖獗,便是路过的鸟都逃不过,何况信鸽?无人知晓,我反倒来的安稳些。”
“张叔深谋远虑,”
方才那厌世至极的大少爷,已消失得全然不见踪迹,如今他却露出一抹兴味。
“黑水寨依托山势,易守难攻,称山霸林,奈何边关战事吃紧,徐校尉也暂且无法顾及,他们便愈发张狂。”
“三日前,又残忍杀光一整个镖队,而后那条道上几乎无往来,张叔倒是得以平安过来,可是有何法子不成?”
“你张叔粗笨,哪里有什么好法子,”
张客商眼神滴溜一转:“多亏我从京中走时,招来的两名侍卫,气力之巨大,世所罕见,更能以一敌百,勇猛非常。”
“就算对上山匪,山匪也畏惧其胆识,知晓不敌,便破例,放我等一行平安过来。
“竟有此等勇士?”
大少爷愈发好奇:“张叔倒是好运,挑了两个好随从,可否允我一见?”
张客商豪迈大笑。
“不急,不急,他们正在府中,如今同我一道,要在此处住一日,多得是时候相见。”
“那便烦请张叔,为贤侄引荐,”
大少爷面容沉静:“若是往常,定要留张叔多住几日,只我父亲新丧,府中上下忙不得空,怕是不能好好招待”
“贤侄何必见外,你父亲同我相识多年,此次来边关,我本还想同他做笔好买卖,可谁料好不容易到了门前,只见两个白灯笼,世事难料。”
大少爷重重喟叹一声。
“方才至府,我已去灵堂祭拜过宋兄。这些年,他坐镇禹城,我往来京禹,拼了这条性命,才换得如今偌大家业。可还没安闲享乐时候,宋兄却已猝尔离世。”
提及此事,大少爷难掩悲痛,却仍依礼节道:“张叔节哀!”
“贤侄也是,”
张客商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听闻你在灵堂前昏厥,我实在不放心,才想着过来,看看你身子如何。”
“承蒙张叔费心。”
大少爷拱手行了一礼。
“你瞧,又见外,”
张客商环视四周雅致陈设,一手拍拍膝盖,语重心长。
“当初,你爹非把你送进私塾,做了十多年学问,也没见有个出路。如今看这满屋子值当金银,他一时走了,只得由你顶上,看顾这家业。”
大少爷温言辩解道:“家父也曾带我行商,可我实不是这块料。”
“经商有何难?”
张客商说得轻松,面上也有几分得意:“你爹当年识得几个字?往来经营,还不是照样混得风生水起。你再看张叔,粗人一个,不也发了财!”
“这是张叔有本事。” 大少爷很给面子地奉承他一句。
“哈哈哈,还是你会说话,往来行商,要的就是这份本事,”
张客商言辞粗陋,比不得府中其他人弯弯绕绕。
端起茶盏,借着动作,同大少爷凑近几分。
“贤侄,当年你一家远行至禹城,你才丁点大,我还抱过你咧。来往这些年,我也算看你长成,当你是我家中半个小子。”
大少爷并未接话。
“可你爹,哪只疼你一个儿子,”
张客商瞧了他一眼,自顾自低声道:“如今他走了,你也该多为自己张罗才是。”
大少爷眉眼一凝,显然对此言些许回避。
“不管如何,阿瞳都是我亲弟弟,也是这宋府的二少爷。”
“他呢?他可这样觉得?”
“就算他同你一般,你兄弟二人相处和睦,你张叔我自然乐见。但你别忘了,他可还有个厉害的娘。”
“那可是原先禹城,数得上名号的商户之一丁狐狸,手把手教出来的闺女,自小就惯会打算,比她爹丁狐狸更霸道,什么东西,都要拢到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