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先行离开后,广陵王等人也继续南下。每日歇脚时,一边紧盯袁绍曹操等人的行军动向,一边分析那杀死孙策的刺客的情报。绣云鸢几乎每隔两个时辰便追来一只,然后再带着广陵王的手书飞去各处。
经过多日分析,她将目标锁定在两人身上:先前为孙策所杀的吴郡太守许贡的门客盛昭,以及许贡的独子许宪。盛昭曾在危难时得许贡救助之恩,在许贡死后改名许昭,隐居淮南;许宪据说是投靠过袁术,又在袁术死后转投陶谦。二人目前皆从原住所失踪,下落不明。
广陵王与阿蝉根据最新情报商议之后,决定各自行动,分别追踪许昭和许宪。这两人说倒霉也倒霉,竟然都逃去了绣衣楼据点最密集的地方,于她们而言堪称白送人头。
月朗星稀的夜晚,广陵王来至一处民宅,坐在这户人家院子围墙上,静静地看着屋里的灯烛人影。她要查的不是这户民宅的主人,而是近日借宿在他家却未曾外出露面的神秘来客。
不多久,那灯烛灭了。广陵王轻手轻脚地跳下墙,动作如鸟雀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她迅速地潜伏到屋外茅厕中,趁屋里人出来时,袖中“嗖嗖”射出两支短箭,将他钉在树上,然后一步飞窜上前,牢牢按住他、捂紧口鼻。
“孙策可是你杀的?”她凑到他耳边轻声问。
那人一下冒出冷汗,浑身哆嗦却不言语。
“屋里的人,是你老婆孩子?”
广陵王斜眼一瞥。她戴着黑色面罩掩住下半张脸,在月下露出一双泛着冷光的金棕色眼瞳,像是一头漠然注视自己掌下猎物的野兽。
“交出孙策的头颅,我饶他们一命。我数到三,你没有选择。”
“在!在那茅厕旁边倒扣的水桶中!”
“为什么逃跑时随身带着?”广陵王过去翻开一看,桶下果然有一人头大小的木盒,渗出斑斑血迹,散发着尸臭。
“……”
“献给谁?曹操?你这是报仇,还是邀功?”
她心中剧痛、呼吸几乎停滞,扭头转身回来,摸出刀片随意地在许昭脸上划来划去,心里大约猜到几个人。但这不重要。
许昭将眼闭上,喘着粗气:“你杀我,就别动他们。”
“你算个球?我凭什么说话算数?”广陵王用蜀地方言骂了一句,随后嘿嘿地笑起来,见他瞬间睁大了眼,手中刀片一动,先轻快地卸下他两条胳膊。
“我也不问你是哪只手干的好事了,就当双倍惩罚。”
许昭发出杀猪般鬼哭狼嚎的惨叫,她紧锁眉头听在耳里,却并不觉得心中连日以来的痛苦有任何缓解。
“吵死了!”她收回刀,直接上手扣住他的脖子往后一转。许昭挂在树上,头倒挂在脖子上,已然咽气。
“啊啊啊啊啊啊——”耳畔传来女人的悲嚎。
背后凉风袭来,广陵王意识到不对,正要转头躲开,头顶上方忽然射来一箭,将身后之人震退。
广陵王转身后撤,见一个裹着头巾作村妇打扮的女人捂住肩膀倒在地上,呜呜哭着,一把柴刀掉在手边;她背上原本背了个孩子,现在那布巾松开,孩子咕噜噜地滚到一旁,也哇哇地哭。
广陵王又向上一看:戴着枭面具的少女背对月光,持弓站在围墙上,脚边是那盛放着孙策头颅的木盒。是孙尚香追来了。她将大弓往身上一背,弯腰捡起木盒抱在怀里,静静地看向广陵王。
两人对视一眼,广陵王飞身上墙,一把将少女搂在怀里。
“嫂嫂。”孙尚香哽咽着将头埋在她肩膀上,面具歪到头侧。
她抱着孙尚香,孙尚香抱着她们爱的人。
那四四方方的东西贴在她们温热跳动的心口,散发恶臭,冰冷又坚硬。广陵王闭上眼,将额头抵在孙尚香发间。少女大约是流落在外太久没有打理自己了,辫子毛躁杂乱,透出汗味油味。
广陵王耳中听着底下女人和孩子的哀哭,鼻中嗅着混杂的各种气味,不知不觉落下泪来。她抬头,望向天中干净明朗的一轮圆月,只觉世人皆苦,又皆罪孽深重。
“你看看……是不是他。我不看了。”
广陵王松开孙尚香,背过脸去。
孙尚香只打开一条缝看了眼,就合上了。更浓烈的血腥味冲了出来。
“是……大哥……”她抽泣着,只发得出颤抖的气音,小猫般又尖又细。
墙下的女人还在号啕咒骂,但两人都没有再动杀手,而是默契地转身离开,一前一后跳走在群聚的屋顶上,渐渐远去。
广陵王带孙尚香去本地一处据点过了夜。第二天,她们都没吃饭,一起肩靠肩沉默地坐在桌案前,偶尔说几句话。案上放着那装人头的盒子。
“你一个人来的?跑了这么远,挺厉害啊。”
孙尚香点点头。阳光洒进屋里,照出她稚嫩面颊上细小的绒毛。少女的眉头一直轻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