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信,看看有没有弄脏,弄脏了便换张纸重新誊抄;他遇见任何新奇有趣的事,不管身在何处,当场就拿出信纸写下来,以免之后忘记;他从不怪罪她不回信,认定她只是太忙,又也许他猜出什么,却心甘情愿地自己骗自己?
她不敢深想,怕失去呼吸。
最后一封未写完的信上,他要给她讲一个故事。
“……方才在路上听他们说了个特别好玩的故事,我怕晚上回来写的时候忘了这事,先记一笔。”
所有内容断在此处。往后,是斑斑血迹。
……
广陵王捂住脸,慢慢地将自己蜷缩起来。她很久没有这样痛哭过了,几乎闭气。她曾以为她所有的脆弱都在先帝被鸩杀时,一同死去了。她以为她早已接受了“江湖儿女,及时行乐”的观念。她以为她早已看透爱恨,百无禁忌,能在风月场上翻手覆手、呼风唤雨。
于感情而言,她只准自己活在“今日”。可她内心深处到底还是那样柔软。
爱的觉悟总来得太迟钝,她从没有机会认真实践,于刘辩如此,于孙策也如此。
那人像夜间升起的太阳,在漫天火光中踏着艨艟巨舰,铺天盖地、流星飒沓,滚烫无悔地照亮了她,而她所有的肮脏龌龊在阳光下无处遁形。
孙策若活着,她和孙权或许能期盼弥补的可能;如今孙策死了,他们的愧疚再也不能偿还。
她忽而想起一句歌词,记不得是周瑜弹琴时唱的还是在其他地方听的:
怎奈那,厚地高天,痴儿怨女;堪叹古今情不尽,可怜风月债难酬!
……分明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