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对仲谋是什么看法?”
孙尚香低着头,拿门牙在指甲边缘轻轻磨咬。
广陵王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一块沾了辣油的蟹黄“啪嗒”掉在案上。
她索性放下筷子,端起面前的酒一饮下肚,笑道:“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以前看他和看你差不多,只是孩子。现在看他长大了,还算成器,可稳坐江东庇护百姓,也可亲上沙场征战四方。”
孙尚香拿下手,长舒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那就单是他的问题。不愧是他,从小就有毛病。”
广陵王沉默不语,提起壶给自己斟酒,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家一直也没缺他啥呀,不知怎的养出这些个怪德行。”孙尚香的动作活泛起来,一会儿喝酒,一会儿揪蟹腿,嘴里总嚼着说话,“早知道他是个拧巴鬼,没想到一直坚持到现在,什么事都一样。”
“有吗?”
“当然有。”孙尚香两颊鼓鼓的,“他心里能藏事,想要的东西,要是没拿到,就一直惦记着;介怀的事,就一直介怀到底,面上却完全不显。小家子气的死心眼!在我们家算是个异类。比方说他从小就念叨着要把我远嫁出去,果然吧?都多少年了,现在竟真的要做!一点脸面不要。”
广陵王听她转开话题,也乐得顺势跟上:“你说得对。哼,咱们不管他。别说枭姬本就厉害,便算是真有一天,这天下无处可去,至少嫂嫂这小楼还为你开着!不怕!”
“那当然了。便算是真有一天,绣衣楼遇到麻烦,那这江湖上还有我枭姬护着!不怕!”孙尚香站起来,一只脚放到桌子上,豪气冲天地举起酒杯,“干!”
广陵王也站起来,将脚放到桌子上,举杯一笑:“干!”
如此说说笑笑地喝过几轮,二人又重新坐下吃菜。广陵王拍拍孙尚香的背,面上有些酡红,也不知是高兴的还是醉的,抑或是亭外红枫映的,她已很久没有这样流露出纵情姿态。
“此去西蜀,路上千万小心。本想叫你多走水路,避开战乱,可想想水路亦多盗贼,还是不安全。要不要我修书一封,让隐鸢阁派人半途接应你?”
孙尚香扬起眉毛:“那些水贼才打不过我呢!不过——”她的脸也红红的,眼睛闪亮,歪过头笑嘻嘻地倒在广陵王肩上,“既是嫂嫂好心,这便宜我不占白不占!”
“机灵鬼,我的便宜就是叫你占的。”广陵王满手蟹腥味,不好捏她鼻子,只得伸出胳膊将她搂在怀里,笑着摇来晃去,听她一个劲地叫“好嫂嫂”。
几片红叶落到两人身上。秋风到底还是有些凉意,蟹又寒性重,广陵王咳了几声,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原来是无人主动给她送外套了。
她揽着孙尚香问:“冷不冷?要不去屋里吃吧?”
孙尚香有点犯困,点点头:“饱了。进屋歇歇吧,我再待一会儿就走。”
广陵王饮完最后一杯,便叫人将桌子撤了,带孙尚香进屋去,督促她检查行李,额外增添两件御寒的衣物;又命人即刻到库里,将师尊前段时日寄给她补身体的珍稀药材拿一半出来,送去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