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下,妹妹的眼睛里仿佛盛着满天繁星,璀璨圣洁,不似凡间应有。
周瑜屏住呼吸,舍不得眨眼。泪水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怎么了……哥?”广陵王被他吓住了,一时间不敢动弹。
最后一次了。他总该最后努力一番,不负这千百次轮回里违逆天命的挣扎。周瑜想着,伸手攥住广陵王的衣袖。
“听我说,妹妹。”他闭了下眼,又睁开,“此后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去哪里,都要告诉我,好吗?我在你身边留五个人,让他们时刻跟着你,好吗?”
“哥。”广陵王并未将此话当真,瞅着衣袖上的那只手,也学周瑜之前对她开玩笑的语气,摇头晃脑地说话:“撒娇是没有用的!你妹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不需要时刻被人监管。”
周瑜深吸一口气,勉力镇定住:“你不懂,我不怪你,但哥哥这是为你好。”
“哥是不是忘了,曾经说过尊重我的选择?而且,我们现在是在两个阵营里的人,就算暂时联盟,我也不可能放另一边的眼线过来呀。你这胳膊肘可别往外拐。”
“不是眼线……”是为了让你不死于那场刺杀。可这句话说不了。
“那是什么?”广陵王见他认真的模样不像玩笑,面上也渐渐凝重起来。
聪明如她,察言观色间略一思索,便大致理解了周瑜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会加强防卫,令阿蝉时刻跟随。至于通报么,如今这个情形,你真信我跟你通报什么呀?不怕坑了江东吗?”她挑眉,声音放得温和,“别担心没发生的事,此生一切都未成定数。”
“没法再重来了。”周瑜松开她的袖子,沉默片刻,苦笑一声,“或许这真的是你我的命。时至今日,我周瑜竟不得不信天道,不得不祈求天道。”
“别那么悲观嘛。世间可是很美好的。来,笑一个,笑——”广陵王将手放在周瑜脸上,提着他的两颊,替他拎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周瑜不说话,任她闹,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好像怎么也看不够。忽然,他拿着广陵王的手放下去:“我有主意了。”解决不了问题,就去解决引发问题的所有人。主动攻击曹操是不够的。
如同心灵感应般,广陵王瞬间猜到了他要如何做:“绣衣楼都追不到的人,你要如何找?况且,如果这真是命中注定,解决了你知道的所有人,难道你还能预测天道派出的下一个人?这是我的命数,即便会动,那也一定是由我亲自动的。无论最后结局如何,你都只需好好活下去。”
“天命难抗,人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因其应当为,而不在于可不可能。”周瑜已平静下情绪,眼中重新带上笑意,两只手揉揉妹妹的脸。
广陵王白他一眼:“随你,反正别想着在我身边安插眼线。”
“好,不安插。”
“说话算数?”
“……算。”
广陵王举起手佯装要捶他。
周瑜斜身躲过,抓住她的手,笑意未达眼底:“算数,算数。”
在离这兄妹二人位置不远的兖州定陶,连日来战火不绝。孙权于兖州西南连下三城后,终于和曹军在此地撞了个正着。
曹操刚刚攻下袁绍的地盘,未料自家老宅却起了火,怎不恼怒?连斩数员逃将,也顾不得长期作战后整顿休息,立马兵分两路,气势汹汹要来讨回失地。
他将袁绍手下降兵放在前边打头阵,没日没夜毫不心疼地碾压上来。又或者是得了营中哪个军师的高见,近日里阴险把戏不断,一会儿将鸣金收兵和擂鼓进军反一反,变为鸣金进军和擂鼓收兵,一会儿又将各种污言秽语叠成纸鸟射进孙权军营——那里面上至辱骂孙氏祖先,下至花边谣言市井脏话,甚至还有一条说,专门有一队曹兵驻扎在水源上游撒尿洗脚,让吴军天天喝他们糟粕,瞬时令不少头回听闻此事的士兵呕吐反胃。
且不说吴军长途跋涉连战多场,又在中原有些水土不服,生了点厌战情绪,便是孙权本人亦是头一回对上如此诡计多端、毫不要脸的战场老赖。
不但要随时提防各种意想不到的行军动作,还要为一些上不得台面又说不上大事的骚扰糟心,堪称恼火。
如此惊心动魄多日之后,孙权也在战场上负伤,被人抬回军营。
伤他的是一支火箭,从背后斜射入他右侧肩膀。随行军医为他看过伤口,跪在地上咚咚磕头:“君侯赎罪,如今军中已无麻沸散!若要强行医治,只能生生刮肉!那可不是人能受得住的!”他不敢继续说伤后感染的风险,更不敢说今后动用右肩、使用右手的难处,怕自己即刻失了人头。
“你……只管治。”孙权强忍着疼痛,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
等候医师预备工具施治期间,他将一块玉佩从衣襟里摸出来,差点抓不稳掉落下去,又颤着手将它贴在唇上,动作几乎称得上急不可耐。
他回忆广陵王为他饯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