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生一夜无眠,待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望着窗外层层叠叠的殿宇高墙,才昏昏然有了睡意。
再一觉醒来,早朝已散,皇帝虞镇如往常般在山海殿处理政务。
她洗漱用膳,再命宫人备下汤膳,前往山海殿。
穿过工整回环的甬道,皇宫的中心在眼前铺陈开来,殿宇巍峨庄严,长阶次第而下,恍惚间令人如觉天堑。
开阔的平地上立着几个人影,其中一人笔直地跪着,木棍击打在背上的沉闷声响渐渐传入虞长生的耳中。
“那边发生了何事?”她疑惑出声。
“不知,”木子摇头猜测道,“约莫是宫人犯了错,被罚了。”
虞长生否认:“若是宫人犯错,不会在殿阶下受罚,这般惩处大多是朝臣。”
“不知是谁触怒了父皇……”
她一口气尚未叹完,隐约觉出受罚之人有些眼熟,身后的木子也认了出来,大惊:“呀!这不是昨日茶楼那位公子吗?”
虞长生提起裙摆,朝人群奔去。
许是昨夜失眠,今日她跑出几步,便觉有些头晕冲顶,这幅身子真的太不争气了。
如若不是生在天家,原身必定幼年早逝。
候在吕非离身旁的内侍总管许如常听闻一声急切的惊呼,朝远处望上一眼,只见宫女扶住一位女子,神色忧虑。
女子抚着额头停在原地,正闭目缓神。
他在心中叹息,也是个可怜人。
许如常不动声色地垂眼去看吕非离。原先一直巍然不动的人也循声侧目,冷漠的眉眼微不可查地皱起来。
再度落下的板子令分神的他猛地晃了下身子,一时前倾,伏在地上。
深色服帖的衣裳紧紧黏在背上,洇出暗红。
“住手!”缓过神的虞长生高声大喊。
杖刑乃皇帝之命,侍卫不敢不从,他们拿不定主意地看向许如常,后者微微颔首,示意停下。
待到虞长生走近,他俯身行礼:“公主殿下,昨日歇息得可好?”
虞长生抬手托起身前老人:“许公公不必多礼,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吕非离又挺直了脊背,一幅生人勿进的模样,看也不看她。
“两人发生口角,圣上一时动怒。”
说了相当于没说,虞长生心知这是不想让她知晓。
“既只是口角,如何下手这般重。”
许如常但笑不语,露出为难又无奈的神态:“圣意不敢揣测。”
“现下打也打了,教训也受了,便停手吧,父皇平日看重吕非离,想必——”
“不用多管闲事。”吕非离忽然冷声道。
虞长生一时没了声,敏锐地感受到他言语中的冷漠不耐和抗拒,心中莫名,又被那份尖锐惹出几分怒气。
她垂头看向吕非离,不解道:“你被打傻了么?”
“帮你求情还被骂?”
吕非离冷淡道:“你走吧。”
他闭上眼,似在压抑心中浊气。
下一刻,手臂被人扯动,要拉着他站起来。
他睁开眼,目光里怒火中烧,尚未发作,被人捷足先登。
虞长生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想挨多少打都是你的事,无人碍着,但韩姨必看不得你这幅模样,你想惹她难过?”
吕非离一口气咽不下去又无法吐出来,横亘在喉间,面前女子较儿时的身量拔高了不少,只与他相比,仍娇小玲珑,可那副拿他娘要挟他作威作福的样子依然没变。
“快走,回宫治伤。”她硬生生地把大男人扯了起来。
吕非离被她拖着走了两步,听见对方的嘀咕。
“几年不见,怎变成了一块榆木疙瘩。”
“圣上罚我,走就是抗旨。”他出声道。
虞长生回身:“你怎如此笨,抗旨与否又不是你说了算。”
“你走,父皇未追究,便不是抗旨。”
她说罢转身,不知何时虞镇已立在殿前屋檐下,昔日打江山守民安的一代勇者,如今华发已生,显出老态龙钟。
虞长生蓦地心中一刺,五年未见,老人变得更老了。
他一语不发,静静地注视远处石阶下的两人,眼神叫人琢磨不透。
如此模样,虞长生很少见,毕竟在她面前,虞镇往往都是人父,而非君王。
岁月磨砺出来的气势此时在老者身上一览无余。
她愣怔,不自觉轻声唤了句“父皇”,只距离太远,喃喃声四散消失。
两方静默不语地对峙。
虞长生从起初的伤感不适中脱离出来,起了点微妙的心思,难不成这小子真的触了父皇的逆鳞,不能善了?
【系统,他们吵架吵了什么,这气氛怎么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