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苑。
青葱玉手扫过琴弦,回环间奏响泠泠清音,空雀抬头望一眼前方。
“日子过得真快,公子已围猎归来。”
吕非离微微颔首,眼睛在片片竹简上掠过。
“边境战事已定,大将军正在归来途中,不日将抵达上京。”空雀柔婉的声音随琴音一齐倾泄。
“双方议和之事也商讨得差不多,往后便会恢复贸易往来。”
空雀叹道:“近几年天灾人祸不断,皇帝本意休生养息,熟料权臣之争又掀起边境战火。”
吕非离面色发冷:“那东宫草包迟早要下台。”
空雀疑惑道:“可若他下台,皇帝膝下便只余八岁的幺子,将来可掌大权?”
“内有文臣可用,外有武将镇守边疆,只要皇子听话,未必不能治理国家。”
“朝中老臣年事已高,怕是也撑不住多久。”空雀道。
吕非离放下竹简,从案上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再道:“他们在培养陆行止了。”
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空雀只能垂头不语。吕非离能文能武,将军之父在前,为避嫌低调,他不能走武将之路,若要入朝为官,难免有文武二人把持朝局之谣言。
每每念及此处,她总要为吕非离扼腕叹息。
气氛一时有些静,空雀另起话头:“北疆使臣不日也要上京,据说有结亲之意。”
吕非离放下茶盏,见一片浮沫悠悠晃荡,困于方寸之地,冷声道:“儿子干下的蠢事,最后要赔上女儿,全部落在皇家身上,倒也应了那句冤有头债有主。”
“公子不担心,和亲人选会出意外?”
吕非离抬头,听出空雀言语之中的意有所指,眉头轻动,而后摇头:“他膝下尚有好几位公主。北疆乃蛮荒之地,常年冰雪漫天,他素来爱护南山公主,断不会择她嫁亲。”
话落,有人敲响雅室的扇门。
空雀停手起身,捋平垂落的衣裙,开门,而后一惊。
门外立了几位女子,沉鱼落雁之容。
空雀蹙眉斥道:“你们来此做甚?我有客人,不得叨扰。”
身旁上了年纪的管事妇,微微一笑,朝屋里探头,被空雀截下也不恼,开口笑道:“可是那位公子将这几位姑娘喊来伺候的。”
“胡说什么,莫要诓我。”空雀面容严肃,作势便要招来小厮驱人。
“空雀。”
室内传来吕非离的声音。
“是我说的。”
空雀诧异回首,门外的管事妇得了应允,便让她们进门。
她们轻提裙摆,簇拥进来,迎面扑来脂粉花香,把空雀撞到一旁。
妇人带上门,袅袅而去。
空雀转过内室的帷幔,见诸位女子已将吕非离团团围住,先前案上铺开的竹简已被他收入囊袋里,取而代之的尽是她们端来的酒水瓜果。
吕非离方才谈事的正襟危坐已变成盘腿屈膝,举手投足间一股落拓不羁,将身旁之人迷得死死的。
“公子?”空雀疑惑地唤了一声。
左侧的女子生怕吕非离再被空雀夺了注意力,纤纤素手举起一杯酒盏,递于他嘴边,温言软语道:“吕公子,这可是玉枝苑的好酒,不妨尝一尝。”
吕非离就着她的手喝了。
此举仿佛是个引子,其余姑娘见吕非离是如此态度,一时纷纷甩去束缚对他献殷勤。
吕非离眼前的酒盏一杯接一杯,来者不拒。
喝过半晌,待下一杯再来时,吕非离偏过头,去望手的主人:“客人来时,你们只知喂酒?”
被问到的女子一怔,忽然明白过来,此人真是来找乐子的,便扬起一抹笑,倒在吕非离肩头:“公子还想要何?只管说,没有小女子办不到的。”
吕非离看着缠上来的手,默然片刻,沉静道:“鱼水之欢。”
室内顿时响起一片娇笑,空雀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禁又唤一声“公子”。
她知吕非离素来不近女色,不知今日何故,竟放荡不羁起来。
吕非离从一堆女子间抬起眼,不辨喜怒地朝空雀投去目光,示意她静看抚琴。
不消他收回视线,另有一手,仿似柔若无骨,轻抚上他的面容,让他低头,捻来一颗去了皮的葡萄,抵在他唇边。
女子至下而上的目光,柔弱、美丽、娇媚,含了丝丝情意,华贵的衣袖从手腕处滑落,露出洁白无瑕的手臂。
吕非离凝了目光,一动不动,面上还带着女子手心留下的潮湿热意,心中静如止水,无波无澜。
为何?
为何不起作用。
他既从虞长生那察觉,自己或也是个溺于女色之人,为何到了此地又不管用。
吕非离眉心微拧,恍惚之感袭来,一时陷入迷惘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