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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商者(2 / 2)

桑语专心听着二人说话,将筷箸都搁下了。吕不韦编纂《吕氏春秋》的目的究竟是何?后世只有猜测,永远无法得到肯定的答案。

或许,吕不韦真的不仅仅是为了名。

嬴政满是回忆和感慨地说道:“齐桓公有管仲,寡人亦有吕相邦。寡人常忆起年少读书时,凡有所疑,辄咨访仲父。自寡人即位以来,幸得仲父佐治。至于外交之事,仲父娴于辞令,寡人甚任之。若非仲父佐吾,吾寸步难行啊。”

吕不韦笑容满面,酒意上涌,“臣是看着君上长大的,深知君上胸怀天下,必为千古不世出之君。臣,有些话想对君上说。”

“仲父请说!”

“这世间之人,皆有非短。这天下的学派,亦是如此。唯有杂百家为自家,方可傲然于世。”

“仲父所言极是,寡人记住了。”

闻言,吕不韦却是笑着摇摇头,“君上可知,何为‘为商之道’?”

“为商之道?”嬴政略顿片刻,“商贾之术,寡人不知。”

吕不韦轻笑两声,“猗顿,鲁之穷士也。大畜牛羊,十年之间,赀拟王公,驰名天下。若不徙西河,则无‘猗顿’之富。西河之地,靠近盐池。猗顿以河运取代陆运,经营池盐,故成为巨商大富。唯有独辟蹊径,方能别开生面。想人之所未想,取人之所舍,方可从中获利。为商者,绝非孑然一身。何以用人?何以信人?此皆学问也。齐俗贱奴虏,商人患黠奴。唯刀间收取,以厚利雇之,且予以充分的信任。故,言曰‘宁爵毋刀’。商贾行走于市,朝不保夕。如《书经》上说:‘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朝为富贵闲人,暮时破产流亡,此乃常事。唯有居安思危,盛时不忘落寞时,常思己过,才能传之子孙。”

吕不韦呷了口酒,问道:“君上俯听臣言,不知是否有见解?”

嬴政似是想了想,倾身说道,“政儿愚痴,还请仲父详言。”

“为商之术,与这治国之道,有互通之处。博通百家之言,杂取百家之精华,则使秦国异于关东六国。治国用人,需审慎大胆,唯才是用,用人不疑。为商贾者,盛时则思危,治国亦然。盛而不能思危,必有旦夕之灾。六国皆有内忧,早已无力抗衡秦国。秦兼并六国,只是早晚而已。然而有一事,君上需得好好考虑。”

嬴政起身拱手道:“谢仲父赐教!”

“不敢!赐教二字,臣担不起!君上若愿听,臣则多言几句。”吕不韦脸上隐隐带着担忧,“东进之路,堆叠着秦人的骨骸。令六国纳土于秦,使四海归一,乃秦国君臣之责。只是,臣有一忧。自商君变法以来,秦国便以秦法为大。然,秦法之严,能否为六国所接受?若秦法严苛,则民有怨言,而思乱者遂众。六国者,分则羸弱不堪,合则不可估量。”

嬴政故意装糊涂,沉默片刻,“仲父所言或许有几分道理。只是,这‘商君之法’乃大秦之根本,如何轻言动摇?国无法,则不治。民无法,则不安。欲使六国安,唯有推行秦法。”

吕不韦握住酒爵的手突然收紧,似是有些无奈。他脸上的神色极其平静,问道:“君上可知伊尹?”

嬴政答道:“伊尹?殷之臣,佐汤伐夏桀,被尊为阿衡。”

吕不韦只略一点头,说道:“以鼎调羹,调和五味。此乃伊尹治国之理念也。”他说着,取勺舀汤到陶碗中,“治大国若烹小鲜,急不得!急不得!”

他低头尝了口鱼汤,这才搁下碗。他拍了拍手,候在远处的一个奴仆就走了过来。

吕不韦郑重地交代道:“你去将牡丹请过来!”

桑语一直认真地听着他俩的对话,然而跟听天书似的半懂不懂。这时忽地听到了八卦,她耳朵一动,人也精神了许多。

这别院中真的有牡丹仙?

嬴政察觉到她的兴奋,他轻咳一声,提醒她不要失态。

桑语立刻会意,继续埋头吃着碗里的羹汤。

过了约摸一盏茶光景,只听得隐隐一阵环佩之声。但见一位怀抱古琴的佳人款款走入桃花林内,髻云高拥,身材婀娜,桃花似的面儿,樱桃似的口儿。

桑语有点惊愣。这位牡丹仙,她真的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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