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伟是确实战没了。
要真正了解敌军的动向,唯一可靠的渠道就是亲自与他们交过手的人,所以古代的哨探都是精锐,哨骑之间的战斗决定了双方主将的信息通畅程度,这是轻骑兵最重要的作用之一。
只听那杨禄接着说道:“当时郑芝龙所部正在海澄劫掠,并未集结在一起。哨骑传来消息后,陈游击马上下令尽起全军杀了过去,想要打郑贼一个措手不及……”
“一开始打得确实很顺,陈游击手下那些骑马的家丁个个都弓马娴熟,又能豁得出命去。郑贼仓促之间集结了几百人,先是用鸟铳射击,结果没射死几个人,反被那些家丁们冲到近前……”
“郑贼那几百人一下子就溃散了,陈游击亲自率领家丁们追击,其余众军也都跟在后面……”
“我们兄弟这八百人在最后头,本来还以为这仗就要这么结束了,老船主的大仇终于可以报了。当时老七还跟我说朝廷大军果然是不一样,幸亏我们兄弟招安了……”
“结果哪知道,突然之间形势就倒转了过来,前头的众军纷纷后退,我见势不妙赶紧下令吹海螺,让众兄弟各自逃命……”
“后来我们收拢了一些陈游击手下的残部,这才知道原来是郑贼在败退的时候,一边退一边往地上扔金银珠宝,众军见了这些财物纷纷争抢,陈游击制止不及,郑贼又反过头来用鸟铳乱射,同时又有伏兵从两边杀出……”
“就这么一下子,官兵突然就败下阵来,就连陈游击也被鸟铳打死了,被郑贼割了头去……”
“原来是这样。”林海总算是知道这一战的大致经过了,果然是比道听途说来的各种小道消息要靠谱得多。
不得不说,那陈奇伟死得还真是不冤。败退时遗弃财物让敌军争抢,从而趁机反杀,这招听起来好像有点小儿科,但在古代战场上又确实很管用。
崇祯年间的农民军就经常用这招,就连所谓的九边精锐都经常因此而落败,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对方丢弃金银,光是抢人头就可能让一场胜仗变成败仗。
戚大帅对此也非常重视,在《临阵连坐军法》这本戚家军下发到各队的小册子中,
光有军法还不行,戚大帅为此还专门规定了人头赏怎么分,以及战场上获得的财物怎么分,大致都是以小队为单位集体领赏,这样至少就避免了同一小队的人不会去争抢人头或财物。
同时,戚大帅规定刀牌手、狼筅手、长枪手都是不许带解首刀的,只允许各队的镗钯手和火兵在战场上割首级。要是碰到敌军在战场上丢弃财物,戚家军也允许每队留一人收拾看守。
至于这一战体现的郑芝龙所部战力,林海觉得暂时还不好评判。
如果说这一战是郑芝龙事先计划好的,他当时并不是在分散劫掠,而是有意诱敌,那就有点可怕了。
事先埋设好伏兵,然后故意以部分精锐佯败,再有计划地遗弃财物,这个战术执行起来难度并不低——佯败历来都是战场上最难玩的一招,稍有不慎就会玩脱了。
林海认为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杨禄所说的那所谓伏兵八成就是凑巧集结好了过来支援的。
“六老,那郑贼现如今在何处?”林海听完杨禄的话之后问道。
“应当还在海澄罢,那一战郑贼并没有穷追不舍,后来我兄弟二人收拢残部,听说那厮仍在周围劫掠,于是就赶紧退了回来。”
“六老可知如今有一伙人来到了嘉禾屿,自称是郑芝龙所部,正在竖起大旗招兵。”
“听说了。”杨禄点点头道,“我等也是刚刚才听说,郑贼所部若是走海路前来,定然不会这么快,毕竟这个季节是要戗风的。”
“那就是了,我料郑贼此时也不在嘉禾屿。”林海说着又道,“来的这伙人只有四条船,船也不算很大,预计最多就一千人。”
杨禄闻言又道:“我听说郑贼在漳浦登陆时有二三十条船,这些人我估计是直接从漳浦过来的,可能是要给郑贼的主力打先锋,郑贼本人却是走的陆路,一边劫掠一边往中左所进军。”
林海点了点头,杨禄所言是比较符合逻辑的,二三十条大船组成的船队戗风航行是很困难的,郑芝龙从陆路往北进军是比较合理的选择。
他接着又问道:“六老,你这边还有多少人?”
杨禄道:“加上陈游击所部的残兵,大约还有六百人吧。”
“六百人那也不少了。如今既然厦门城里对两位有些疑虑,不知两位可敢与那郑贼派来中左所的先锋杀上一阵……”
“不去!”林海还没说完,一直未说话的杨策忽然打断他的话,“你让那许老三自己去,凭啥都是我们兄弟冲杀在前,那姓许的却坐在城里享福。”
“七老,你听我说。兄弟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我方才已经说了,并非是许三叔信不过二位,实在是城里有几位贵人死活不肯开门。老实说,我回去之后也未必劝得开这城门,到时要是郑贼的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