瀞灵廷承认的传统节日有相当一部分与现世相同,但盂兰盆节看来是那个例外,难怪这几天祈在小茜家里并没有看见任何布置的痕迹。
在现世,盂兰盆节简单来说就是迎接祖先的灵魂到家中,向他们献上供奉和感谢的节日。聚居在流魂街中的人们大多是来自现世的整,一时难以改变生前的习俗,继续过盂兰盆节可以理解。
但是仔细想想,像出生于瀞灵廷的人那样无视这个节日可能才是正常的做法吧。毕竟,与无法探究死后世界因此还怀抱着愿景的人类相比,他们有着确切的认识——此身本来就是魂魄,一旦死去就会逐渐化为灵子,构成尸魂界的一部分。
“已然消逝的灵魂不可能回到人们身边……或者说,他们无处不在。”
明明教导祈的时候能够笑着说出坦然的话语,但每到这个节日,姐姐却只带着哀凄的表情点燃迎接灵魂的火焰。
(明天或者后天就回家吧……)
怀抱着对姐姐的不解和思念,祈首先开始讲述应节且消暑的小故事,接着是乱菊,最后是小茜——因为三人对小茜所说的“究竟是不是合格的鬼故事”激烈地争辩了一番,消暑的目的失败了……
像是被此前的争论耗尽了所有力气,乱菊不顾形象地躺倒在走廊的木板上,在小茜说出制止的话之前,她说道:
“我觉得太残忍了。就算是犯下大错的死刑犯,把他们就地处决不是已经足够了吗,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呢?”
“大概因为……”发现同伴纷纷放弃了跪坐,小茜谨慎地观察着周围,夏夜的院落中,除了她们以外再无他人,“一成不变的日子很无聊吧。”
“看见别人遭受痛苦就很有趣吗?”乱菊的话语是疑惑,还是谴责?无论是哪一种,在刑场废弃多年的今日,这份心情已经不知道应该投向谁。
银辉洒落在走廊上,让一切都显得朦胧,小茜的声音明明近在身旁,却又像是从遥远的彼方传来——
“本来就是因为有能够从中感受到乐趣的人存在,‘刑场’才会被建造啊。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不是吗?而且,这项风俗盛行于贵族间争权夺利尤为激烈的年代,当看见曾经同为贵族的对手沦为阶下囚,为了一丝活命的可能而尊严尽失地苦苦挣扎时,胜利的滋味才会更加真实。”
“那么,虚呢?”祈从池塘边的萤火虫上移开目光,凝视着小茜,“一方面宣扬着‘净化虚,让无罪的灵魂回归尸魂界’这种漂亮话,一方面又把理应被拯救的灵魂充作折磨罪人的工具来满足自己的私心,我认为这种做法相当虚伪。”
“不是吧,”小茜露出混合了惊讶和困惑的神色,“你简直就是在说‘虚是无辜的’,那是应该同情的对象吗!”
刑场还在时,瀞灵廷中其实不乏批评处刑方式血腥残忍的人,也时有提议废除这种惩罚的人,但为虚叫冤?那还不如去同情犯人呢,毕竟,犯人之中肯定有什么错事也没做、只因属于同一家族便受到牵连的无辜者。
“不是同情……”
彼此之间的想法并不重合,但正因如此才更想努力贴近。被这种心情驱使着,祈没有停顿地说出了一直以来的想法——
“现世的人类在死去之后是成为整还是成为虚,难道是仅凭个人的意愿来决定的?不是这样的吧,他人和环境的因素也会有影响,而且这种影响说不定还远远强于前者。简单地认为‘整是好人,虚是坏人’才是浅薄又偷懒的想法。
“更何况,虚的体内不仅有它自己的魂魄,多数情况下还会有被它吞噬的其他灵魂,数名,数十名,数百名,数千名……都是有可能的。那些被虚吞噬无法解脱的灵魂难道不是非常无辜吗?
“而瀞灵廷的贵族处于既不担忧被虚袭击、也无‘死后会不由自主转变为虚’可能的安全的位置上,他们毫无同理心地把虚作为处刑罪人的工具,这种做法是对死神和无辜者的双重亵渎。
“因为死神本来可以即刻终结这种悲剧——使用斩魄刀‘净化’虚,不仅拯救虚本身,还解放了被它囚禁的其他灵魂。”
沉默着听完友人的诉说,小茜叹了一口气,后悔挑起了这个话题,“歌代,考虑这么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不如抛之脑后。反正这种陈年旧事讨论起来一点意思也没有……”
“但我觉得祈说得很对!”
“就算你认为正确,也只会得到这样的驳斥——不是已经向犯人发放过浅打了吗?无法凭借自己的实力净化虚,正是他们无能和有罪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