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地记起自己在治面前手舞足蹈、胡说八道的糗样。
但我清晰地记得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美梦。
那是一个,我和治一起生活的梦。
跟我买房时的想象一样,明亮的房间,平凡的日常。昼夜交替,四季轮转,时间乘风越过海岸,一不留神就过完了一生。
可惜梦境没有结局。
六月初的时候,我被森先生叫去单独谈了话。内容并不复杂,就是想把我派到国外去几年。按他的话说,是因为先前的龙头抗争,导致□□在国外的势力有松动,需要一个中央人员整治一下。
听起来很合理,虽然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我司还有境外业务。
我是不想去的。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才拿到房子,最近一直在为装修的事情东奔西走,平常还要处理□□的事务,我恨不得把自己有丝分裂了,哪儿来的闲心出差。
像是看清了我内心所想,森先生在我开口前就先笑道,
“没事,不用有负担,如果不想去的话,我还可以选派其他人手。”
“那我……”
“不过,小津轻,到时候可不要后悔哦。”
“……”
“嗯?小津轻是在心里骂我吗?”
是啊,听得开心吗?
“不,怎么会呢。”
“那就好。你回去准备一下吧,不过不用着急,那边也需要时间发酵一下……说起来,你和太宰君都是在这个月过生日吧,那就等你们一起庆祝之后,再出发也不迟。”
“是,谢谢森先生。”
“应该的。”
离开的时候,森先生坐在椅子上,支着手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蓦然回忆起初次见到这个男人时的场景,那双紫罗兰般的眼睛如同一团在粘稠窒闷的迷雾中盘踞的毒蛇。被他注视的瞬间,我仿佛感受到脚踝上蛇鳞摩挲过去的冰凉,他笑着伸出手拍拍我的头,
“老师身边的这个孩子还真是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温热的蛇信在我的颈边轻扫,攀附在我脆弱的脊梁。
我强压从心底向外翻腾的颤栗,低下了头,
“……津轻。”
“很奇妙的名字。”
蛇首慢慢退回雾中,只留下那双浓郁的紫色的眼睛,注视着每一个如临深渊的夜。
我轻合上门,缓步离开,不去看脚下的阴影,爬满秾艳的蛇。
生活被工作塞满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随着最后一块墙布铺贴完成,治的生日如约而至。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自从月初森先生找我谈话过后,将近半月的时间我都没有遇到过治。虽然我总是会从不同的同事口中听闻他的一件接着一件的“光辉事迹”。
六月十九日,梅雨季节难得的晴天。
这天傍晚,我在治最常去的那条河将他打捞上岸。外套滴滴答答,不堪重负地留下一路的脚印。我牵起他的衣袖,如同握住了一段清凉的水湾,我揩拭他的头发,像在清洗一团柔软的海藻。绵密细腻的触感在我指间缠绕,我意识到我正在拥抱一片云。他如此干净,让我想起鸟儿倒映天空的眼睛,或者一朵带露的花。
可人怎么能拥抱住云?我不知道。
我只能将脸埋进其中,任由呼吸被雨水打湿。
慢慢地,我被剥离,慢慢地,我在上升,或是下沉。
一切都变得好沉重,氧气从嘴唇偷渡,维系着我的生命。
我想我大概在漂浮,因为灵魂她不停地在冲撞身体的边缘,叫嚣着放纵与自由。枯叶在我的头顶凋零,我忍不住伸出手,想抓住转瞬即逝的晖光,却一脚跌入另一个梦境。
洁白的云承托住我的重量,我的欲望在仲夏夜滑入舞池。
转啊转,转啊转。
是花瓣,是光影,是昼夜,是岁月。
蝉鸣欺骗了听觉,只有四肢被无限放大。
此刻我能变成一只飞鸟。
掌心传来黏腻的湿漉,乘着晚风,我奋力张开翅膀,终于抵达云层山巅。海水倒灌,山洪倾倒,一场苦咸的雨倾盆而下。
于是我从天际坠落,热量翻腾,从心脏灼烧到指尖。
星火在我的眼前散落,飘去了远方。
噗通(扑通)——
我坠入重逢时那片遥远黑暗的海,耳边气泡旋转破碎。干涩的眼眶涌出泪水,被浸湿的视线里汇聚出那张清晰纤柔的脸。
此刻他在我的世界之上。
人怎么能拥抱住云?
我不知道。
我迫切地想寻求一个答案。
在我想要发声的前瞬,治伸出食指轻轻抵住我的嘴唇。我不由屏息,绚烂的光芒一下点亮他的侧脸,接着,我听到了烟花绽放的声响。
怦——怦怦——
“……是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