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结束的那一天,我登上了前往欧洲的飞机。
随着大气层被冲开的轨道,跨越五个时区,我终于得以环顾这片异国之土。
实话说,我对这段时间的记忆并不深刻,毕竟每天都重复着在□□的工作,还要应付陌生的语言环境,疲惫指数只增不减。这样的社畜日子过了一段时间,等到我终于能够面对每日清晨枕头上的落发,曾经与森先生谈话时心底升起的不详预感终于得到了应验。
我见到了坂口安吾。
见到他这件事本身并不值得奇怪。坂口是□□的情报员,外派出差是家常便饭,而我作为□□境外业务的总代理人,两人会面并交流业务,简直是顺理成章。
问题在于他这次的工作。
明面上是和本地的一个黑车中间商相谈生意,实际上却是要卧底一个欧洲异能犯罪组织——Mimic。
因为这是一项长线任务,所以我提前调查了这个组织,结果查到的情报屈指可数,只知道这个组织的成员都是十多年前那场战争中的军人。如今正在被英国官方的异能组织追捕,在欧洲各地流亡,如同一群灰色幽灵。
这样一个落魄又麻烦的组织,究竟有什么价值能吸引□□boss的目光?
人一旦掉入信息差的陷阱,就会感到无比焦虑。随着坂口的间谍任务稳步推进,真相依旧迷雾重重。几经思索,我终于还是委托了俄罗斯的某个情报屋进行调查,当然,是挪用了公款的。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营私舞弊”,没想到就为此付出了远超回报的惨痛代价。
能用钱解决的事,通常都能得到一个相对好的结果。我一边翻看着情报贩子传送过来的资料,一边和治打着跨洋电话。
“……结果那条河只是看起来深,实际上连腰都没不过,还装模作样地挂着‘水深危险’的警示牌,简直是河流欺诈!!”
“是是,真是太过分了,回去之后有好好吃药吗?日本已经很冷了吧。”
“不要——吃药很难受。”
“感冒了会更难受的。”
“好了话题结束!接下来是我问你答环节。”
“治……”
“说起来你已经见过安吾了吧,感觉如何?”
“唔……工作方面是很严谨认真,每次都能准时上交报告这一点真是让人感激不尽。至于私底下,我和坂口先生并不熟,虽然之前聚餐有一起喝过酒,但也没聊上几句。”
此乃谎言。
坂口说,
“太宰那家伙前段时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几乎把半个横滨的烟花都买了下来。我还以为他要垄断横滨的烟花产业,没想到他沿着海湾一路放,整个横滨湾都是烟花的残骸。如果不是因为那附近是工业区,被警察强制熄火,他估计能在海边放一夜的烟花。”
这件事治从来没跟我说过,我自然不会主动提起。我想象着横滨湾烟火璀璨的盛景,不动声色地继续说到,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坂口先生也是异能力者呢,难怪他能胜任这份工作,这种能力真的太方便了。”
能够通过触摸直接读取物品的记忆,简直是天生要做间谍的料子。
“所以说他是个有趣的男人啊,他们两人都是。”
“都?织田作先生也有异能力吗?是什么?”
视线顺着报告书不停游走,那字里行间仿佛也有烟花绽放。
“「天衣无缝」,大概能预知未来五到六秒之内发生的事。”
【安德烈·纪德,异能力「窄门」,能够预知短时间后的未来。】
啪——
左耳嗡鸣,我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飘浮的心和碎掉的火星一起坠入名为真相的深海,窒息如鬼手掐住我的咽喉。
遥远的呼唤被海水阻断,显出失真的质感,像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
啊……原来是这样……
不,果然是这样……!
“……津轻!”
“在!”
治的声音短暂地将我拉出水面,空气如同一个涨大的气球塞进了肺腔。我捂住嘴巴,摁住狂跳不止的心脏,尽力用平稳的语气回答,
“我刚刚在看报告,有点困了。”
治静默了一瞬,然后说,“那种事情交给底下人去做就好了,别学那只蛞蝓当什么社畜。”
我扯了扯嘴角,我想自己的声音一定很难听,“中原先生要是听到这句话,你又会挨揍的。”
“切,我要去喝酒了,跟我说晚安。”
“晚安。”
电话切断,天光下沉。
我被蛛丝悬吊在一望无际的海面,幽深的海底盘踞着巨蛇,紫罗兰般的眼睛凝视着我空荡的脚底,等待着我下一次永远的沉溺。
做决定似乎不是一件难事。
我在纸上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