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的身侧了。
他们在一起并行时,她总是走在前面,或是拖后一点;只有在他受伤时,她才会搀扶着他的胳膊,走在旁边。
她停在一间书肆的门口,随手拣了几卷书,最终拿定其中一卷。
孝瓘走到她身边,凑近看了看,是一本琴谱,她看得很认真,手指不自觉的动,似在拨弄琴弦,孝瓘便悄悄付了钱。
待清操看完,将谱子放回原处,铺头①拿起琴谱递还给清操,道:“公子已付过钱了。”
清操扭头望向孝瓘,会心一笑。
回到宅邸,门口又站着太乐署的那名协律郎万平。
他一眼看到清操,正想打招呼,却见孝瓘同行,忙行揖礼道:“兰陵王安。”
孝瓘笑着指了指清操,“你是来找王妃的吧?”
协律郎尴尬地点了点头,“是太乐署丞让下官来找王妃再去帮个忙……”
“请万协律进府详谈吧,大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清操做了个请的姿势,又转对孝瓘道,“前次我能导引龟兹乐队去晋阳,多亏万协律帮忙。”
孝瓘与清操走在前面,万平紧跟在后,三人走过回廊,眼见前面便是正堂。
孝瓘并不转弯,直往后院去,清操拉了拉他衣角,孝瓘顿了一下,俯身耳语道:“我逛得有些累了,你的客人自己招待便好。”
宾主落座,万平显得很局促。
清操倒是落落大方,起先寒暄几句,又告诉他,他找来的那支龟兹乐队得到了太后的赞许并留在了晋阳的乐署。
万平赶忙起身拜谢,道:“下官已得了太后的赏赐。不过下官不敢居功,实不相瞒,那支龟兹乐队是内子请明女庵的慧色师太参详后才推荐到太乐署的。”
清操早就听说太原长公主在明女庵修行,想来这位协律郎倒也有心。
二人又聊了几句,才入了正题——自然又是请清操接着帮忙修补雅乐。
“陛下想要在四月举行禘祫②(di xia)之祭,可您也知道,前朝的乐谱遗失不少,需在几个月内将这些谱子通通补全,所用乐器也都要修缮完毕,实非我等能力所及……”
清操回道:“禘祫乃先帝丧仪之后,天子在太庙合祭远近祖先神主的吉典,事关重大,我究竟是女子,还须至尊的恩旨,才得有幸参与其中。”
万协律二次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疏递给清操。
“太乐署丞已将此事写进奏疏,陛下也已准允,只是侍中大人不愿拟旨,让乐署拿着陛下的批注来请王妃即可。”
清操接过那奏疏看了一眼,只见几个字的朱批:谁能干就让谁干,自己看着办。
清操一怔,“所以你就来寻我了?”
“嗯。”万协律指了指朱批,笑道,“陛下的性格就是这么……嗯……随和。”
清操扯了扯嘴角,相较孝昭帝因礼乐损毁而大发雷霆,后来修好的每一本谱子都要呈他御览,这位新即位的天子还真是省心。
“需用几首庙乐?”
万协律屈指数了数,答道:“需四曲。”
送走了万协律,清操回到后苑,见孝瓘正站在桃花树下,洒喂石槽中的锦鲤。
清操并未唤他,而是来到旁边的阁上——此阁原也无名,自她把听风放进去,便被唤作听风阁了。
她坐下来,取出今日赎来的那卷琴谱,对着弹奏起来。
她指尖才触琴弦,孝瓘就望向听风阁,远远对她笑了笑。
清风翻卷着春袍,峻拔的身姿映着繁花,即便再明艳的盛景,他仍是景致中最绝异的存在。
飧食时,孝瓘看到清操随手放在桌案上的那卷琴谱。
“碣石.幽兰……”他温吞地读着四个字,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这是今人仿作的古曲,原名叫《猗兰操》,传闻是孔子所作。”
清操说完,忽然意识到此曲暗和了她与乐城公主的名字,中间竟还夹了个孝瓘的封邑,不禁干咳一声以掩尴尬。
“孔子周游列国,怀才不遇,途径隐谷,见兰花独茂,特作此曲。不过年代久远,原曲早已遗失,这本是南人丘明③所作,想来也是面临着夫子当年的境遇吧。”
孝瓘抿了抿唇,并没有接话。
清操又道:“君以琴谱赠妾,妾便以此曲还君。”
孝瓘低头笑笑,“像我这样的武夫,哪有兰花那般高洁?若非要比,也不过是路边绿芒,有一日马踏成泥,就为来年的新芒蕴一份养料罢了。”
清操噘着嘴,拧着眉头问他:“你的意思是,春天把四郎种在地里,到了秋天就能收获很多四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