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的颜落轩,银炭烧得火热,花格子木窗关闭,依稀能看到几道人影在房内走动。
郑知颜昨日一夜未眠,眼底有一层阴影,下人们伺候她沐浴更衣后,她湿漉漉的青丝被赵婆子托在掌心里,用长巾子绞干。
纤细的身体蜷缩在被褥中,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
她惧寒。
郑鸿是说让郑知颜和郑良瑜回来休息没错,可今日是年初一,到时辰还是聚在一起吃顿饭的,她回来换套新衣裙与暖暖身子就得出去了。
拔步床上,郑知颜知道自己不能再赖在暖和的锦衾里了,心一横出来,翻身下床。
赵婆子看了眼时辰,暗示她还可以躺一刻钟再出去也不迟。
郑知颜摇头,执意要她们替她穿衣梳头,说是要去到等风院门前等郑良瑜一同前往正厅。
劝说未果,赵婆子喊丫鬟拿红裙过来给郑知颜穿上,她眼珠子机灵转了几下,打开妆奁,拿出郑良瑜以前送她的首饰、丝绦。
待丫鬟替她梳好发髻,郑知颜将手里几条有些旧的红色丝绦递过去:“用这个绑发吧。”
新年新气象。
年初一当日该用新物才是。
丫鬟迟疑:“年前,京城里的铺子不是送了一批新丝绦来府上供姑娘挑选?为何要用旧的?”
赵婆子却认出了郑知颜从妆奁里拿出来的东西全是郑良瑜以前送她的,玲珑心一动,知晓她们家六姑娘是想借此拉近兄妹关系。
郑知颜捂唇打了个哈欠,没怎么解释道:“想用便用了。”
丫鬟遵她的意思用了。
大雪纷飞,一推门出去落她们满头,郑知颜一边走着,一边抬手拂了拂自己的脑袋,免得雪花融化成水流进衣裳内,冻得眼睛鼻子红的。
等风院大门紧闭,郑知颜上前叩门,喊了几声。
不到片刻,小厮过来开门。
他见到雪人般的郑知颜,有些吃惊,她过来等风院找郑良瑜的次数屈指可数:“六姑娘?”
而郑知颜之前为何从不来等风院找郑良瑜是因为她当时还没有及笄,发放好感度尚未启动,既然如此,为何要“无薪水自愿加班”?
“我哥哥呢?”
郑知颜探了探脑袋往里看。
小厮:“回六姑娘,五公子还在房间里呢,待会儿便出了。”
说罢,自知不可能让郑知颜站在门口等郑良瑜的,他又试探问道:“六姑娘进来稍等片刻?”
“不用了,我……”
她还没说完就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自长廊而出,绕过青石板道,直往等风院院门来,郑良瑜难得也穿了一袭绯衣,羊脂白玉腰带束着腰。
铺天盖地的雪中,他似傲立于天地的寒梅,艳而不俗,反倒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
“哥哥!”
郑知颜扬声叫他。
郑良瑜闻声抬首,长腿一迈,须臾时间到了她面前,气质依旧温润如玉:“你怎的过来了。”
说话时,他看见郑知颜鬓发间的丝绦被寒风吹得飘来飘去,垂下来的那端在瘦弱的肩上滚动着,红丝绦颜色没那么鲜艳,昭示着是旧物。
她自然道:“想和哥哥你一起去爹爹和阿娘那里贺新岁。”
郑府不小,但只要发生一件事就能在一夜之间传遍全府,郑良瑜不是郑鸿、李氏亲生儿子一事也闹得众所周知,可她待他态度如初。
一口一个哥哥。
比小时候叫得还频繁,像是在提醒谁,他们之间还有兄妹情。
不过兄妹情是何物,郑良瑜不知,倒是有点喜欢兄妹这个词,代表他们与他人是不同的,他们的身体里流着相同、不可分割的血液。
在她哭着喊他哥哥那一刻起,他才有这种意识。
以往每每念及这段关系,郑良瑜俱有一种欢愉之感,他们是兄妹,曾从同一具身体里出来。
她会不会也与他有一些相同的想法呢,在看到可爱的小动物的第一时间不是想温柔抱它和抚摸它,而是想若将它慢慢肢解开来会有多美。
白色的绒毛,妖冶的血液。
肉被刀子割裂的声音动听,骨头洗干净后犹如剔透的玉石,谁能想到以前的它曾依附着丑陋血肉,藏在躯壳中无法见天日。
因此,他会观察她。
他像潜伏在阴暗中的妖鬼,窥视她的一言一行。
可惜的是郑知颜并不是他的同类,明明他们都是从一具身体出来,都是同一个爹娘,为何她和他不一样,是完全不一样。
她所思所想与他全然不同。
欢愉顿时溃散。
渐渐地,郑良瑜养成观察郑知颜的习惯了,又存着侥幸心理,或许她只是伪装、掩藏得好。
事实却告知他,好像不是的。
于是郑良瑜头一次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