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娑低头看了一眼那丝绢上的文字,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抬眼看燕檀:“这是从哪里看来的?”
顿了顿,他眼神变得深邃而难以捉摸,又问道:“你又在——查些什么?”
那是金雀藏在袖中的那块玉牌上的文字。
燕檀不认识那些文字,也从未见过玉牌上镌刻的图案。
但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能将图案拓印下来直接拿去询问。如果那是什么特殊的图腾,她拿出这样的东西很容易暴露自己,引来别有用心之人的关注。
她只能从这玉牌上刻的文字开始查起,不过自然也不能一气将这全部文字都拿去问,若是玉牌上写的是某位身在高位之人的名字,同样容易为她招来祸端。
眼下她只要知道这文字是出自何处,再做打算。
于是初到楼兰那天,她便取了一块丝绢,将玉牌上镌刻的一串文字中位于最中央的那个字对照着画在了绢面上,然后一直将丝绢收在怀中,待到有机会时便拿出来询问。
多日以来,她问过几位异国的商客,但都无人认识,没想到在眼前这少年身上有了意外收获。
燕檀收回丝绢,吸了一口气,低头故作羞涩忸怩道:“是一位……故人的玉佩。他虽然暂且不在楼兰,但许下诺言总有一天会回来寻我。”
根据燕檀的经验,没有头脑的怀春少女向来是很容易得到信任的伪装。
果然,这番夸张的表演显然成功地让毕娑意会了她想表达的意思,并且如她所料地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放松了警惕。
毕娑冷笑一声道:“你那位匈奴情郎竟没和你说过他是从哪里来吗?”
匈奴?
燕檀的眼中略过一丝惊愕,以至于有些没控制好表情,被毕娑毫不留情地取笑道:“竟然被我说中了?”
她趁机仰起头问道:“你说这是匈奴文字?那这是什么意思?”
毕娑拿过她手上的丝绢,同她解释道:
“匈奴文字和你们汉文不同,你可以将这看作你们汉文的一个笔画,须得好几个连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字。你大概是半点不懂匈奴文的吧?所以才只抄了这一个字符来。可是
单从一个字符,就好像你们的横竖笔画一样,是看不出有什么意思的。”
燕檀的心跳得厉害,低头将丝绢收回怀中,有些呆滞地向毕娑道谢:“多谢你。我,我知道了。”
仿佛是见她失魂落魄有些于心不忍,毕娑收敛了嘲讽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地道:
“你……你也不必太难过,也许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毕竟匈奴与你们中原关系一向不和。”
燕檀愣了一下,被这外冷内热的少年逗得有些哭笑不得,只得顺着他的话应道:“好。”
-
燕檀蹲在小院子的一角,用手中的扇子给灶下的火扇风,灶上放着一只小罐子,里面是用白酒煮的沉香。
天色暗了下来,宅中前厅仍在喧闹,她这里倒是鲜有人至。忽明忽暗的火苗映出她白净的脸庞。
燕檀双臂抱着膝盖,盯着罐子里酒煮沸冒出的泡泡出神。
如果在沙漠中杀害金雀和和亲使团的是匈奴人,他们的目的其实很明确。
匈奴要破坏楼兰和赵国的姻亲关系,趁机拉拢楼兰一同对付赵国,赵国的处境就会很艰难。赵国必须对此做好准备。
可她现在却无法将这个消息传递回赵国。
出楼兰城需要很详细的身份盘查,无论是她还是安归都应付不了。
而使团的尸体深埋在黄沙之下,唯一的线索也在她手中,眼下单凭赵国的力量,想要查清这背后的一切更是难上加难。
燕檀叹了一口气,将脸埋在膝盖之间。她呼出的气吹到了灶下的火,火苗忽得窜了起来,把她吓得往后一仰。
“呀呃!”
她跌坐在地。身前急匆匆地走过几个家仆打扮的人,手上抬着一卷草席。
燕檀从地上爬起来,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其中一个一脸嫌恶地道:“是家主新收的一个中原美人,才进门没多久,方才突然死在了佛堂,猝死,真晦气。前面正设宴歌舞,这宅中却死了人,家主命我们赶紧抬去圣塔呢。”
说罢,他“呸”了几声,和同伴抬着那卷草席一脸韫色地离开了。
燕檀看着几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皱起眉。她方才分明闻到,那草席传来了一丝很轻很轻的……血腥味。
难道猝死也会有血吗?会不会是
搞错了?
燕檀觉得有些蹊跷。看着那被草席草草卷住抬走的姑娘,又念及她和自己一样来自中原,燕檀灭掉火苗,循着几个家仆来时的路找到康家的佛堂。
西域与天竺相通,僧侣众多,楼兰西南的邻国于阗更是有“佛国”之称。
在这一带,寻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