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归心中一震,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攀上心头,一股酥麻之感从心尖处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移动脚步想要转过身来,背后的少女忽然收回双手,跳出几步之外,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冲他挥了挥手。
“快去吧,不然就要赶不及啦。”
她的眼睛像是一弯月牙,好看极了,里面隐隐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生生遏制住心底的冲动,安归捏紧了手中的小瓷瓶,转身离去。
没有关系,他这样对自己说,在她去找裴世矩之前,他们总还有机会好好告别的。
燕檀站在原地发了一小会呆,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的双颊。
那么,她也要去奔赴自己的命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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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使臣下榻于楼兰王宫外的客馆。
为了彰显国力以示震慑,楼兰客馆中各项衣食用度皆是上乘,亦随处可见西域各国进贡的珍宝陈设。
裴世矩将马匹和缰绳交给客馆的马夫,同侍从一起踏入正堂。
父亲与燕檀出发离开金京时,他尚是未及弱冠的少年,每日沉浸于笔墨纸张之中的学问,不愿回到西疆承袭侯位,正雄心壮志地想要在秋闱中夺魁。
仅仅半年的时间,他的生活就发生了剧变。
从锦衣玉食、少不更事的贵族少年,变成了年少丧父、不得不扛起整个西疆的年轻侯爷。西疆的风霜将他原本温润秀美的面容刻出了棱角。
父亲横死,裴家没有其他人可以出来撑得住场面。于是昔日里温润俊雅的少年只好放弃自己的抱负,回到西疆持起长刀,坐上了侯位。
正堂中意料之外的冷清,只有两名垂手而立的侍女。
裴世矩皱起眉来:“楼兰的主簿呢?”
按照惯例,如他这般王公贵族前来时,楼兰的主簿须要在此等候迎接。
客馆中的楼兰侍者略略一行礼,神情倨傲道:“主簿大人要务缠身,还须片刻才能前来同侯爷会面,还请侯爷恕罪,在此地稍候片刻。”
裴世矩转过身去,望向那楼兰侍者,侍者并未有任何畏惧地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神情中丝毫不掩怠慢之色。
裴世矩并非浅薄易怒之人,数月来的磋磨也令
少年愈发沉稳,只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
“中原礼仪之邦交游格外注重礼数周全。一时间竟将中原的习惯带入楼兰,是我考虑不周。”
那楼兰侍者一时间没有听得懂裴世矩的言外之意,直到裴世矩的贴身侍从忍不住暗笑出声,才反应过来。
他这句话分明是暗指楼兰蛮夷之国不知礼数!
楼兰使者怒不可遏,只觉得浑身都气得发抖,但对方毕竟没有明说,他也不好上前对质,又无从发作,生生憋红了一张脸。
恰逢此时,客馆大门疾步行进一名侍卫,跪地禀报道:“侯爷,门外有一名碧眼胡儿指名要见您,说是有一支香露进献。”
“那人衣着破旧,不知来历,属下本想驱逐了去。但他说,进献这支檀香香露是他人所托,想必您会想要一闻究竟。”
初来楼兰便遇到了对方的下马威,想来楼兰上下都不曾将赵国放在眼里。而那四十二人的命案尚无头绪,此刻遇上来历不明的奉承拉拢之人前来添乱,裴世矩只觉得有些心烦,想要挥手命人将那人驱逐,却生生顿住了。
他听到“檀香”二字,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异的直觉,心底有什么地方略微松动,竟生出一股不切实际的期望来,于是改口道:“将他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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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归跟在客馆侍卫的身后,经过周围人或惊异或嫌恶的目光,走入了正堂。
那传闻中的年轻安西侯正坐在正堂的紫檀木椅上,端起一只茶盏。身边的侍从低声提醒安归道:“还不行礼。”
安归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打量了一番裴世矩,丝毫未有要行礼的意思。
裴世矩尚有些心烦意乱,也无暇与一个无足轻重的胡儿计较许多,只想快些看看他要献些什么东西,便把人逐出去,于是摆了摆手道:“不必行礼了,那支香露在哪里?”
安归从怀中掏出那支小瓷瓶,交由身边人承了上去。
裴世矩接过瓷瓶,将瓶塞揭开,一股强烈到几乎刺鼻的檀香香气扑面而来,而那香露中竟然还有没有除去的檀木屑。
一看便知,是急迫之中赶工制成的。
他有些不明其意,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迷茫的神色。安归负手而立,目光沉下来,适时地
补充道:“将香露交给我的人说,这支香名叫刹那。”
裴世矩心头一震。
仿若云破雾散,那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一直隐隐抱有的期望从心底浮现而出,变得愈见明朗,最终令他心神动摇起来。
怎么可能是那样……
她的尸身分明都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