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尊长辈,一女二婚,在这个小村庄里简直是足够让人唾骂一辈子的丑事。
虽说眼下的局面是他们自己故意造成的,但真正被簇拥在中间,面对这么多双不善的眼神时,心中难免会发怵。
阿致以为,身边的女子多多少少会感到害怕,可当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对方时,却发现她眼中只有冷漠和坚定,无一丝慌张。
有意思。
他微微眯起眸子,舔了下犬齿。
“伯母是长辈,就算是当众辱骂我,我也回不得嘴,但悔婚之说事关我段家声誉,还请伯母给个明确的说法。”
“说法?”秦氏冷笑一声,“当初担心你们几个小辈不懂生计,所以好心代为保管你爹妈留下的嫁妆,前些日子,你说想嫁人了,于是我们就给你抬了回去,并且答应给你添妆,今天也都带来了,结果你——”
“没错,我是说准备成亲,可我有同意许给哪家吗?”不等秦氏回应,段清秋扬高了声音,“今天这里,应该也有当初做见证的叔伯婶姨们,麻烦你们也帮我想一想,那时候我有说过吗?”
鸦雀无声。
突然,一个细细地嗓音响起:“我……我记得,没、没有,你只说,无论对方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只要待你好便成……”
段清秋循声望去,只见是个面嫩的小姑娘,鼓起勇气说完后就被旁边的婆子狠掐了把胳膊。
一个人开了口,附和声随之陆陆续续传来。
“没错,我也记得。”
“刘家的事,根本提都没提过啊……”
站在花轿旁的刘家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向秦氏的眼神也越来越狠。
秦氏喘着粗气,愤愤道:“现在不承认了,那嫁衣呢?你敢说你没收吗!”
“我为什么要拒绝?您作为长辈,给我送嫁衣,我是十分感激的,帮忙定下的日子,我也照做了,当时还承诺过,回头等堂妹出嫁时,会尽力回礼……”
“满嘴胡言乱语!你明明知道刘家——”
“你口口声声刘家想娶我,那我请问伯母您聘礼呢?就算再简单,总要下聘吧?就算再穷,一两银子甚至百十文钱,总拿得出手吧?我可是一个铜板也没看到啊。”
众人哗然,秦氏怔在了原地。
隔着人群,看着侄女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冷笑,她终于想明白了。
怪不得从头到尾段清秋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表现得傻憨憨地,十分认命,原来是挖了个坑,在这儿等着呢。
因为她到底存着心虚,怕落个卖侄女的坏名声,故藏着掖着,一直没敢对外声张。
因为她根本不是真心想帮忙张罗,也就懒得提前过来看看情况。
因为她贪心,不仅吞了好处,还吞了所有的彩礼。
结果现在……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秦氏一下子崩溃了,捂着脸,哇地一声哭着跑开了。
她是逃了,刘家人可不干。
脸已经丢尽,要是再抬个空花轿回去,怕是往后几十年都要在村子里抬不起头了。
于是,为首的男人大声道:“不管怎么样,你们这边还没拜天地,而秦氏早就收过彩礼,她是你的大伯母,完全可以做主你的亲事,所以今天,你必须跟咱们走!”
说罢,使了个眼色,一伙人便开始往院子里冲。
凶神恶煞地,吓得村民们抱头四蹿,一时间,哭喊声一片。
“住手!”随着高吼,阿牛高举一根木棍挥舞过来,横在了几人面前,他拧着粗黑的眉毛,一字一顿道,“大喜的日子,我看谁看捣乱,滚!”
趁着刘家人怔愣地功夫,段清秋忙溜到主桌旁,推了把正垂着头装不存在的徐大丰。
“村长,快出面说清楚啊,不然要出人命啦!”
徐村长是真不想管,可人太多,段清秋的声音太大,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站起了身。
“咳,老刘家的,不要胡来!”
“村长,段家真的收下聘礼了,前前后后加起来,少说有二十两哪!”为首的男子面露委屈。
刘婆子为了给傻子娶亲,软磨硬泡小半年,逼着全家一起凑了这钱。
如今钱没了,人也没了,他们上哪儿说理去!
徐大丰叹了口气,道:“你们有所不知,秋丫头这门亲,同样是有长辈作保的,关键人家还立下了婚书,上门的新郎官也早早入了户籍,就算闹到衙门去,也是你们没理,散了吧啊,散了吧……”
刘家人傻眼了。
可连村长都这么说了,不死心也没办法,只得收拾收拾,满身怨气地离开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众人也没心思继续吃喝闹洞房。
坐上一小会儿,几个年长的婆子安慰过段清秋几句后,大伙儿便相继散去。
送走最后一个人,小夏关院门,